「怎麼是你?!」
扈小壯驚呼出聲,像是見了鬼一樣,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躲到這寺廟裡,竟然還能碰到認識他的人。
宋青青也傻了眼。
她原本以為會是什麼毛頭小賊,還想著能抓人立功從和尚們手裡弄點好吃的回來,誰成想,竟然是扈小壯!
「你怎麼在這兒?」宋青青回過神,也顧不上捉賊立功了,擰著眉頭喝問。
「要你管!」
扈小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宋青青的目光。
「哼!肯定是你又闖了什麼禍,被你兄嫂送到這裡來反省吧?活該!」
宋青青看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
扈小壯氣結,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是將頭扭到一邊,不想再理會宋青青。
「喲,還不說話了?怎麼,被我說中,你惱羞成怒了?」
宋青青見他吃癟,心中更加得意。
她往前走了幾步,斜著眼睛嘲諷道:「我早就說過,你小子早晚要惹出大事……」
「你踏馬少說風涼話!」
扈小壯終於忍耐不住,猛地站直身子,指著宋青青的鼻子罵道:「就你?好吃懶做,長得跟頭豬似的,你還好意思說我?!」
「扈小壯,你罵誰是豬?」
宋青青最恨別人說她長得醜還說她好吃懶做和豬一樣,扈小壯這句話恰恰戳中了她的痛處。
宋青青登時火冒三丈,想也不想就朝扈小壯沖了過去。
她像頭髮怒的小公牛,一頭撞向扈小壯。
「哎喲!」
扈小壯躲閃不及,被她結結實實地撞了個後仰。
他本就心慌意亂,這一下更是重心不穩,腳底一個踉蹌,向後跌去。
「啊——」
扈小壯發出一聲急促的驚呼。
宋青青詫異地抬眼去看。
扈小壯已經消失無蹤,他從山坡上摔了下去!
……
夜色深沉,伸手不見五指。
已是三更時分,鄒氏卻還了無睡意,焦躁難耐。
她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手中的青瓷茶盞,卻絲毫感覺不到茶香的慰藉,心頭那團揮之不去的陰霾,越聚越濃。
傍晚的時候,二郎火燒屁股似的跑來和她報信,說計劃失敗了。
非但沒能毀了宋知琴的名聲,派去的兩個混混反倒受了重傷,狼狽逃回。
說是被一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野狼咬斷了胳膊,還有一人生死未卜。
這消息如同一記悶雷,震得鄒氏心驚肉跳。
怎麼會有狼呢?
那兩個廢物說得活靈活現,好似真的親眼看到了一般,還說那頭野狼通人性,是只神獸。
莫非……
真有神靈在庇護宋知琴?
可她一個莊戶農女,怎麼會有這樣的福運?
忽然。
一股寒風從窗縫中侵透而入,冰涼刺骨,鄒氏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思緒如亂麻,理也理不清。
鄒氏只覺眼皮似有千斤重,不知不覺間,她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夢境並非安穩之所,反倒是恐懼深淵。
陰冷潮濕的地牢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她的兒子,那個一向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卻身著囚衣形容枯槁,在凶神惡煞的獄卒皮鞭下被迫招供。
「啪!」
每一下鞭笞,都像抽在鄒氏的心尖尖上,讓她痛徹心扉。
「娘,我替你頂罪,你要……好好活著……」
兒子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卻透著無比的堅定。
鄒氏想要伸手觸碰兒子,卻發現自己一直置身迷霧之中,無法靠近。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在非人的折磨下,一點點走向死亡。
夢境驟然轉換。
熟悉的街道,刺耳的叫賣聲,卻掩蓋不了鄒氏內心的驚恐。
她看到兒子被一群地痞流氓連拉帶拽,拖進了一個骯髒不堪的地下賭坊。
任憑兒子如何掙扎,還是被拉入魔窟,最終墮入深淵。
「娘,我好恨……恨這世道不公,更恨你的所作所為……」、
兒子眼中的絕望和屈辱,化作利刃,狠狠刺痛鄒氏的心。
最後,兒子不堪受辱,選擇自我了斷。
「不!」
鄒氏想要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眼睜睜地看著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凋零。
畫面再次變換。
這次是自家門前,兒子站在那裡,面容冷峻,眼神中充滿了陌生和疏離。
「娘,你做的事情,兒子無法認同!」
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打在鄒氏的心坎上。
「娘……娘都是為了這個家,也是為了你啊!」
鄒氏想要解釋想要挽回,卻換來兒子更加決絕的背影。
她不顧一切地追趕,卻在湍急的河邊,親眼看到兒子失足落水,最終被無情的河水徹底吞噬。
「不!」
鄒氏猛然驚醒。
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濕,身體抖成一團。
夢中的一切如此真實,恐懼和悔恨像潮水般洶湧,將她淹沒。
不安和恐懼如同附骨之疽,啃噬著鄒氏的理智,她再也無法忍受,天剛放亮,鄒氏便急匆匆地趕往陳家村。
……
盧氏一夜未眠,臉色蒼白如紙,眼底一片,顯然也經歷了一場噩夢的折磨。
「表妹,你怎麼來了?」
盧氏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疲憊,但還是強撐著精神,迎了鄒氏進門。
兩人相對而坐,默默無言。
只看行容,便明白彼此晚上都經歷了何等的心驚肉跳。
「表姐, 我昨晚……我夢到……」
鄒氏顫抖著聲音,將夢中的一切娓娓道來。
每說一句,如同又重新經歷了一遍那種錐心刺骨的痛楚。
盧氏渾身冰涼,握著茶杯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茶水四濺,落到了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暈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痕跡,卻也比不上她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
「表妹, 我……我也做了一個夢……」
盧氏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心緒。
「我夢到二哥兒考場失利,一蹶不振……」
夢中,兒子滿面頹唐,眼神空洞。
曾經的意氣風發消失殆盡,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和憤怒。
「都是你!都是你幹了壞事,才讓我落到如此地步!」
陳時禖歇斯底里的怒吼,如同臘月冰刀,刺得盧氏心頭滴血。
還沒等她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夢境又切換到女兒身上。
陳時韻失去了她剛買周歲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夢境。
「娘,是不是因為你乾的壞事太多,才會報應到孩子身上?」
女兒的質問宛如一道驚雷,將盧氏從夢中劈醒。
同樣的噩夢,同樣的恐懼,讓兩個婦人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
她們仿佛看到未來那道萬丈深淵,正在向她們招手。
「表姐,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鄒氏緊緊地抓著盧氏的手,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