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蘭轉了轉眼珠,走到七喜身邊,拉住她的小手上下打量。
「哎呦,咱們七喜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嬸娘一會兒回家烙糖餅,做好了就拿去給你吃,你得多吃一些啊!」
「就是!」
扈老栓媳婦跟著道,「瞧瞧七喜這小臉蛋兒,合該多吃一些!伯娘家裡還有鵝蛋,等下也給你拿上幾個!」
一眾婦人不甘落後,將幾個娃兒圍在中間,從頭到腳誇了個遍。
二狗娘偏過頭,啐了一口。
勢利眼、土包子,上不了台面。
這麼點小伎倆就把你們哄住了,也不怕這幅舔著臉的醜態膈應到旁人。
「今兒個是西邊升太陽了啊!」
二狗娘撇嘴譏諷道:「這可真是紙紮人兒穿衣服,架子都端起來了!」
婦人們聽到這不陰不陽的話,俱都停住了話頭。
論吵架鬥嘴,劉大蘭從不居於人後。
「羊群里跑出個駱駝,和誰抖威風呢?」
她「切」了一聲,不屑地道:「有人才真真是麻雀站在牌坊上,好大的架子!其實那叫啥?披著被子上天,張狂得連領子都沒有了!」
「也不看看自家地里出的,到底是高粱還是棒槌!」
婦人們聽到這意有所指的話,捂著嘴笑了起來。
扈二狗因為偷雞一事,在村里被眾人厭棄。
他前幾日剛從牢里放出來,如今縮在家裡,不敢輕易出門。
劉大蘭家的雞被他禍禍得最多。
村里人都知道,他們兩夫妻恨毒了扈二狗。
二狗娘前段時間牽掛兒子,一直臥病在床。
如今兒子回了家,她也好轉起來。
但碰到有劉大蘭的場合,她還是難免心虛。
二狗娘嘴唇蠕動幾下,最終沒再開口。
四喜帶著弟弟妹妹和伯娘嬸子們道謝,拎著那條綁好的大青魚朝家裡走去。
村民們望著幾個小娃兒的背影越走越遠,心裡各自盤算起來。
宋冬來聽說七喜在人前顯露神跡,不禁蹙起眉頭。
「七寶……」
不知道村民們會怎麼思量這事。
宋冬來琢磨要怎麼開口,卻先聽到了七喜的心聲。
【小妖怪整日裝神弄鬼,不能再讓她這麼折騰下去,我要破除她的福星之名!】
本來嘛。
她堂堂帝姬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女,可以逢凶化吉、綿延福瑞。
不能讓小妖怪占了她的名頭。
七喜握著拳頭,兩眼灼灼鬥志昂揚。
宋冬來:……
和閨女的戰鬥力相比,什麼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還是閉嘴吧。
「呱呱呢?」
杜寶釧納悶,「五顏六色的神鳥……可呱呱除了毛禿,我真沒看出有什麼奇特之處啊!」
簌喇喇!
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響起。
伴隨而來的,是呱呱鄙夷的嘲諷,「愚蠢的人類,無知至極!」
杜寶釧:……
她轉過頭。
呱呱正從門外飛到了屋內,落到了窗棱上。
杜寶釧沖它揮了揮胳膊,冷笑道:「你是不是想到鍋里去待著?正好,裡面還有一條魚呢!」
呱呱立刻飛了起來。
「我忙著和狀元郎讀書,沒工夫和三姑六婆說閒話!」
好啊!
杜寶釧刷地站了起來,瞪圓了眼睛。
呱呱已經飛了出去。
六福急急地拉住杜寶釧,哀求道:「娘,你別吃呱呱!」
杜寶釧無奈。
六福以前挺機靈的,如今怎麼變傻了,是不是被三福傳染的?
以後三福回家,不能讓他多和弟弟妹妹接觸!
……
「爹,你一定要幫我報仇啊!」
扈舉山見到來探望他的扈彭祖,一迭聲地抱怨哭訴。
扈彭祖以為兒子在弘安寺受了委屈,心裡納罕。
弘業法師和他相交多年,彼此都有些把柄握在對方手裡,他還給了豐厚的供奉,按理說,弘業應該會好生照料扈舉山才是,怎麼會為難他?
扈舉山知道親爹誤會了,趕忙解釋。
他這段時間待在寺里反省,也不是整日都遊手好閒的。
他仔細思量了近段時間發生的事。
他突然失控發瘋打人,這是讓他受罰的導火索。
可在那之前,他還被杜寶釧扒掉衣服吊到了杜家村的廣場上,丟盡了臉面。
這麼多年他沒有再去招惹杜寶釧,就是因為這娘們有點邪性。
年輕時候,他只要起了壞心想跟上杜寶釧揩點油,就會莫名遭了殃。
不是掉到坑裡跌斷腿,就是走路絆倒摔破頭。
總之,那個女人不好沾。
過了十多年,那些舊事他都不太記得了。
心裡留下的念頭,只是一直沒有得到杜寶釧的不舍和渴望。
就因為這個,他才昏了頭。
更重要的是,他還受了宋少仁的脅迫。
那小子威脅他,他要是不去對付宋冬來一家,就會把他和珍娘的醜事告訴村里人,把他的名聲搞臭。
如果他壞了名頭,還怎麼繼任村長之位?
又因為對杜寶釧念念不忘,他才想著先從她那邊下手。
結果……
不提也罷。
讓他落到這般田地的宋少仁,實在是罪大惡極。
弘業法師對他的一切活動睜隻眼閉隻眼,卻也有個要求,那就是不得離開弘安寺。
他暫時沒有辦法去找宋少仁報仇。
這事應該讓爹知道。
否則,那小子在村里過得如魚得水肆意快活,他卻在這裡吃苦受罪,光這麼想一想,他都要恨得咬斷牙根。
扈彭祖的眉間擰了個大疙瘩,猶疑地問道:「你說,是宋少仁威脅你?」
「對啊,就是那小子!而且我懷疑,我那天突然神智不清發了狂,或許也是他搞的鬼!」
宋少仁有這麼大本事?
「爹,你可不要小看了他!王有金,你知道吧?」
玉溪鎮上的混子,他的叔父是縣衙的班頭。
扈彭祖點了點頭。
「我讓人打聽過了,那小子和王有金關係匪淺,兩個人稱兄道弟,熱乎得很。」
「我那事,保不齊就是他找王有金幫的忙!」
扈彭祖還是不大相信,「他得罪你有什麼好處?」
宋少仁為什麼要這麼幹?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他和宋秋來一起做過的醜事。
「他是看出我想讓他爹給我頂缸,所以提前動手,讓我跌了這麼大一個跟頭!」
扈舉山越說越氣。
一揮手,將桌上的茶碗掃到了地上。
清脆的碎瓷聲響起,白色茶碗裂成了幾瓣。
啪!
扈彭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你個不孝子,當著我的面,你還敢摔東西!你以為這是哪裡?這不是扈丘村,這是弘安寺!」
扈彭祖暴怒的咆哮,讓扈舉山縮起了脖子。
「咳咳咳咳!」
扈彭祖被一口氣嗆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扈舉山嚇壞了。
此刻的扈彭祖臉紅筋漲、脖子粗腫,手腳還哆嗦個不停。
扈舉山連忙給他撫背順氣。
「爹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你相信我,你別動氣!」
扈彭祖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
「宋少仁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別再管,我來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