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仁走到柴房門口,透過門板縫隙朝裡面張望。
扈老栓和他媳婦還在昏睡。
王有金讓他幫忙,先把扈老栓的小閨女拐了出來,再以她為由頭將扈老栓夫妻騙來了鎮上。
王有金到底要幹什麼?
宋少仁嗦著牙花思量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不管了,反正扈老栓等人也沒什麼損傷。
辦好這件事後,金哥就要給他介紹一個好營生。
怎麼想,這都是一筆划算的買賣。
宋少仁將柴房上了鎖,踱步進了正房。
天氣太熱,他得回屋裡歇個晌。
大堂上。
杜振河與王有金仍然各執一詞,爭執不下。
扈大年縮著脖子,只有王有金呵斥讓他說話的時候,他才敢答上一句。
伍師爺捋了捋下巴上的長髯,對裘廣臣低聲建議。
「大人,扈二妮是受害者也是重要人證,眼下只有等她醒過來才能弄清楚原委。」
「不如,先由縣衙請個大夫為她診治。」
治好了扈二妮,真相自然大白。
裘廣臣覺得伍師爺言之有理。
啪!
驚堂木再次響起,下面的吵嚷聲跟著停了下來。
「我讓人去回春堂找個大夫給扈二妮看病,等大夫看過之後再行問案。」
杜振河吐出口氣。
無論結果如何,保住扈二妮的性命最為緊要。
縣衙願意請人給她看診,自是再好不過。
宋之棋悄聲和杜振江提醒兩句。
杜振江立刻從人群中走出,對裘廣臣拱手道:「大人,我是杜振河的二哥,希望給扈二妮看診的時候我們也能在場,免得有人趁機胡來。」
他一邊說著話,還一臉氣憤地瞪著王有金,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指的胡來之人是誰。
王有金喊了起來。
「大人,他們又想污衊我!我也要去盯著,免得被他們找到間隙不知不覺地害了我未婚妻!」
裘廣臣被他吵得頭疼,不耐煩地道:「既然如此,你們兩邊各派一人就是,我也會讓衙差監督大夫問診。」
他揮了揮手,「退堂!」
……
翌日一早,宋冬來跟著前來通知他們的衙差到了一處院子。
扈二妮躺在裡屋的床上,眉宇發青,神色慘然。
還在昏睡中,不省人事。
兩個衙差一個守在屋內,一個去了院子裡。
王有金呵欠連天癱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打瞌睡。
扈大年緊張地看著床上的扈二妮,想說些什麼,嘴唇蠕動半天,卻沒發出來一個字。
見宋冬來進屋,他愣了一下。
都是村里人,彼此很熟悉。
宋冬來直截了當,問道:「大年,你爹娘去哪裡了?」
「他,他們,我,我爹娘……」
「哎呀呀,問東問西的幹什麼?你還想替青天大老爺審案不成?」
王有金掀了掀眼皮,不屑地插了一句。
扈大年閉上了嘴,沒再開口。
王有金在這裡,扈大年怕是不會說實話了。
宋冬來沒有再問。
很快,腳步聲響起。
一個背著藥箱的中年大夫進了屋,他身後還跟著一名老者,也是大夫的打扮。
祝老大夫朝宋冬來微微頷首。
昨天裘大人說要請回春堂的大夫給扈二妮看診,宋之棋擔心有人搞鬼,便讓杜振江提出在旁觀診。
裘大人答應之後,宋冬來又去找了回春堂的二掌柜,請他幫忙在定下大夫後,讓那大夫帶著祝老先生一起去看扈二妮。
他並沒有說祝老先生也是大夫,只說是扈二妮的親戚。
她爹娘不在,老人家十分擔心,想去看看姑娘到底怎麼樣了。
二掌柜很給面子,一口應承下來。
宋冬來又叮囑他,不要提前告知出診的大夫,早晨直接帶著老先生過去就行。
所以,當劉大夫得知有個老者和他一起去的時候,萬分驚詫。
但掌柜有命,他不得不從。
這事還涉及到縣衙斷案,也輪不到他說三道四。
王有金見兩個大夫進門,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叔父辦事,他很放心。
劉大夫將藥箱放到桌上,對眾人略一拱手走到床邊,按住了扈二妮的手腕。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手指在扈二妮的脈搏上輕輕跳動,感受著脈象的變化。
約摸一盞茶的工夫,他才收回了手。
扈大年急切地問道:「大夫,我妹妹怎麼樣?」
劉大夫眉頭緊鎖,像是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
「她的確是中了毒,此刻脈息失衡,脈勢不強似有似無,這叫做魚翔脈。」
魚翔脈,就像魚兒在水裡遊動,脈在皮膚淺表處,跳動極其微弱。
此為七絕脈之一,也為死脈。
扈大年聽不懂這些專業之詞,只是追問道:「大夫,那我妹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王有金坐在椅子上,聽著劉大夫和扈大年解釋病況,心中冷笑連連。
他本想直接除掉扈二妮,讓這案子死無對證。
但王青山不同意。
杜振河知道他與扈二妮的糾葛,倘若扈二妮死亡,除了杜振河,王有金也會被列為嫌疑人。
他公開糾纏過扈二妮,這事真要去查,說不定會找到蛛絲馬跡。
如果案子落到柴峻峰手裡,那就麻煩了。
所以王青山說,要留著扈二妮的性命,而且,還要做實她和王有金的關係。
這樣,王有金時不時去找扈二妮就有了說得過去的名頭。
可謂名正言順。
等到兩人關係落定,扈二妮到了王有金手裡,是死是活還不是他說了算。
這麼一來,既可定下杜振河的罪名剷除了這個眼中釘,還洗脫了王有金之前在縣衙留下的毆人案底。
上回他打傷杜振河和扈二妮,衙門可是有記錄的。
如果他作為扈二妮的未婚夫,看到陌生男人和扈二妮勾勾搭搭,他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一時口角到動起手來,水到渠成。
誰也不能說他王有金做得不對。
男人嘛,總要有點血性。
最後,王有金還能心想事成,得到扈二妮。
真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計策。
因此,這麼關鍵的時刻,扈二妮絕對醒不過來。
王有金眼裡的得意,一閃而過。
祝老大夫踱到床邊去看扈二妮,一旁的衙差緊緊盯著他。
他們來的時候得了叮囑,除了看診的大夫外,誰都不能接觸扈二妮。
祝老大夫忽地開口,對劉大夫道:「脈象雖然不佳,但也可以用藥緩解一二,對不對?」
劉大夫愣住。
這老頭,難道懂醫術?
祝老大夫繼續道:「她既然沒被毒死,總可以用些排毒之法清除毒素讓人先醒過來,後面再慢慢調養身體,敢問是否可行?」
劉大夫的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
「這當然可以,但這姑娘毒根深種,貿然祛毒怕是會要了她的性命,我等醫者自是不敢肆意枉為,需要好好商量一番才能有所決斷。」
這話中規中矩,挑不出毛病。
祝老大夫瞟了一眼王有金。
他正歪著脖子,對他上下掃視,眼裡帶著深深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