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逝者其二

  「斗之力,三段!」

  看到石碑上顯露出的鮮紅文字,家族審查員眼中寫進了不屑,故意抬高聲線報出了這個結果,引來了下方一眾竊竊私語,那交流中無一不透露著蔑視與鄙夷。

  「廢物果然還是廢物啊,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真虧她還是族長的女兒呢,換做是我早自盡去了。」

  「不知道族長為什麼還要把她留在家族,純粹是浪費資源養一個廢人。」

  「嘿!別讓少族長聽見,不然少族長又不高興了。」

  聽著台下那毫不掩飾的譏諷與嘲笑,站在石碑前的魂英面無表情,猩紅色的眼眸也沒有半點情緒,轉身邁步離開了測試台,審查員也是不願意多在這個家族廢物身上多看一眼,目光看向下一個測驗者,臉上顯而易見的流露出了崇敬之色,高聲道。

  「下一位測驗者,魂炎少族長!」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身影從天而降落在了測驗台上,台下的眾人更是直接忘卻了剛才被他們譏諷的魂英,皆是舉起雙手高升讚譽台上的清秀男子。

  「是魂炎少族長!」

  「上一次測驗魂炎少族長就已經是五星斗王了,不止這一次又是何等實力。」

  「那還用說嗎?以魂炎少族長的實力肯定突破斗皇了!」

  台下的讚揚聲絡繹不絕,卻是聽的魂炎眉頭直皺。

  不是他不喜歡被如此誇讚,而是和前面的魂英一做對比,對自己的誇讚聽在耳中就顯得尤為刺耳。

  一直盡力的想要改變家族的觀念,結果還是族長的影響更深麼

  魂炎悠悠嘆了口氣,這時審查員一改方才對魂英的蔑視態度,甚是謙卑的對魂炎笑著道。

  「少族長,和以前一樣,您將手放在石碑上注入鬥氣就是。」

  「嗯。」

  魂炎輕點了點頭,將手放在石碑上注入鬥氣,伴隨著石碑上顯露出的紅色字體,審查員看了一眼後頓時雙眼瞪的老大,幾乎快要凸了出來,滿眼不可置信。

  「一、一星斗宗?」

  審查員磕磕絆絆的愣在原地,全場看到那紅色的字體後也是鴉雀無聲,最後還是審查員最先反應過來,語氣激昂的宣讀。

  「少族長的測驗結果出來了,是一星斗宗!!!」

  似是被審查員的宣讀聲所點燃,眾人紛紛回過神來,眼中皆是激動不已,紛紛舉起手一同高呼。

  「少族長!少族長!少族長!」

  眾人激動的吶喊響徹雲霄,雖然再沒有誇讚之言,但光是這震天的吶喊就足以知曉魂炎是多麼的受人崇拜。

  而作為歡呼的中心,魂炎卻不為所動,抬手抱拳向審查員行禮微笑道。

  「勞煩您了,魂炎告退。」

  「誒誒~您這說的哪裡話?應該的應該的,您慢走!」

  審查員語氣極為恭敬,望著魂炎踏空而去的背影,眼中甚是尊敬。

  明明魂炎少族長擁有此等天資,卻仍舊如此禮貌待人謙遜,實屬不易啊,也難怪會被族長立為少族長。

  魂族的族長選拔是能者居之,上一任族長和下一任族長不一定非得有血緣關係,而魂炎無疑是因為其無比優秀的天資,才被族長立為了少族長。

  且魂炎對待族內其他人也是禮貌謙遜,仁愛有加,這使得魂炎的聲望一路狂飆,整個魂族就沒有討厭他的。

  只可惜,這位幾乎沒有缺點的少族長,偏偏對魂英母女頗為關照。

  審查員如此想著,甚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那魂英給魂炎灌了什麼迷魂藥,不過也能理解,畢竟是人嘛,總會有些缺點的,關照廢物這個缺點也不是什麼大事。

  審查員定了定神,輕咳兩聲,看了眼名單再次高聲。

  「下一個測驗者,魂靈!」

  在這邊測驗仍舊繼續之時,魂炎來到了一間藥材鋪,原本正坐在門口乘涼的藥鋪老闆看到魂炎後陡然一愣,嚇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少、少族長!你來了啊。」

  「.老闆,您無需這麼緊張。」

  魂炎的表情甚是無奈,自己因為天資頗受魂族人崇敬,但同樣的,魂炎也感受到了他人對自己的畏懼,這讓魂炎很是頭疼。

  當然,魂炎也能理解他們,魂族的族規就是實力至上,以魂炎的資質,只要魂炎想的話,像這種普通的藥鋪老闆隨便殺幾十上百個都沒人會找自己的麻煩,反而會說是這些藥鋪老闆罪有應得,也難怪他們會如此畏懼自己,生怕把自己得罪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讓魂炎愈發討厭這個實力至上的族規。

  要讓魂炎說理由他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明明受人崇敬是人人渴望的事情,還掌握著很多普通族人的生殺大權,按理來說沒有討厭的理由。

  但魂炎,就是打從心裡的討厭,莫名其妙的。

  強者,當真就該為所欲為不成?

  魂炎晃了晃腦袋,對藥鋪老闆和善的詢問道。

  「老闆,我先前訂的那些藥材到了嗎?」

  「到了到了!小人一早就為您備好了!」

  藥鋪老闆連連點頭,而後快步走進裡屋,不一會雙手端著幾包藥材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呈給魂炎。

  「謝謝。」魂炎微笑著接了過來,而後遞給藥鋪老闆一個錢袋,「這是藥材所需費用,請您收下。」

  「不不不!這我哪能收!」

  藥鋪老闆連連擺手,開玩笑,自己的命都能被人家一句話隨便決定了,哪還敢要錢啊?

  「交易本就該是雙方互有捨得,哪有一方只舍一方只得的道理?老闆您還是收下吧。」

  魂炎將其錢袋放在老闆手上,笑著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望著魂炎離去的背影,藥鋪老闆怔怔的捧著手裡的錢袋,半晌後才回過神來,悠悠感嘆。

  「明明有如此實力卻還這般和善,還真是從未聽說過呢真希望少族長以後上位後能改變一下家族的觀念。」

  這般說著,藥鋪老闆感覺自己似是說了什麼笑話,啞然失笑,擺了擺頭再次坐了下來等著客人上門。

  而此時,另一處魂族最角落的一間茅草屋,外面看起來破舊不堪,裡面卻是截然相反,屋裡擺放著雖不豪華卻也不差的床笫,屋內的家具雖不繁多,卻也是應有盡有。

  床上正臥著一名美婦,正是前族長夫人魂清歌,臉色略顯紅潤,身體微微有些虛弱,所幸因屋內良好的環境讓她的病情一直穩定減緩,倒也不必擔心。

  魂英正坐在床邊,看著魂清歌那紅潤的面龐,眼中透露出的不是心疼與擔憂,反而是一副甚是複雜的神情,不知在想些什麼。

  叩叩叩~

  一陣輕柔的敲門聲打斷了魂英的沉思,起身來到門口打開門,便是看到拎著藥材的魂炎站在門外,對此魂英也是絲毫不感到意外。

  從被逐出族長府後,魂炎就經常來給魂英送日常需要的東西,這屋子裡的一切都是魂炎幫忙安排的,最近開始送藥也是因為聽說了魂清歌生病,每次一到需要服藥的時候魂炎就提前備好藥材帶過來,至於藥罐魂炎也很早就給魂英買了放在房間裡。

  其實正常來說直接服用丹藥回復更快,但很可惜魂清歌體內一點鬥氣都沒有,根本承受不了丹藥的藥力,也就只能服用藥物更加穩妥些。

  畢竟是被逐出族長府的族長夫人和族長女兒,魂炎也不好明著幫忙,只能暗地裡儘可能的讓母女兩好過一些,雖然不少人都已經知道了,但因為魂炎本身在族內的聲望,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了。

  「魂英,這是剛剛買來的藥,等煎好了阿姨也差不多該醒了,正好給她付下。」魂炎將藥材遞給魂英,而後擔憂的詢問道:「阿姨的身體怎麼樣了?」

  「托你的福,恢復的很好。」

  魂英輕聲回應道,魂炎聽罷臉上露出了笑容。

  「那就好,之後有什麼需要的可以隨時跟我說,我隨時給你準備。」

  說完魂炎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拿著藥材的魂英望著魂炎那愈來愈遠的背影,眼中的神色更加複雜了。

  她之前問過這個魂炎,為什麼要這麼幫助她們母子,得到的回覆依舊只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就是覺得.不幫助你們的話,我會很自責吧。】

  想起魂炎說的這句話,魂英眼神微微閃爍。

  看似一樣的回答,卻又有著細微的不一樣.

  魂英心裡這般訴說著,緩緩關閉了房間門。

  因為魂炎的幫助,讓魂英不用向曾經那樣要天天拎著木桶去打水了,然而或許是註定的,那個麻煩還是如約而至的找上了她。

  「哈哈哈!魂英,你今天從我胯下鑽過去,本小姐就立刻走人,不然的話你今天別想回去了。」大長老之女魂靈擋在魂英面前,咧嘴獰笑著,「魂炎幫助你們的事情別人不敢說,本小姐可是敢,到時候不僅你們母女的日子再不會好過,魂炎也得受牽聯,你也不想看到吧?」

  魂靈甚是猖狂的對魂英大肆嘲諷,魂英見此,微微蹙眉,卻並未打算爭辯什麼,正準備如同曾經那般爬過魂靈的胯下,以求擺脫魂靈的侵擾。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二人的中間,看著魂靈微微笑道。

  「魂靈小姐,請問你找魂英有事麼?」

  魂靈面色難看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魂炎,嘴唇微微顫動,最終還是緊咬著牙,給魂英撂下一句狠話。

  「魂英!別以為他能護你一輩子!」

  說完魂靈轉身大踏步的離開,從她那顫抖的肩膀能清晰的判別出她心中的氣憤。

  魂炎看著魂靈的背影徹底消失,目光轉向魂英,眼神露出了些許慍怒。

  「你剛才的動作,是真的想從她胯下鑽過去吧?」

  魂炎這句話無疑表明了,魂炎從一開始是衝著阻止自己遭遇胯下之辱而來的。

  「為什麼要來幫我呢?」魂英看著魂炎,反問道:「我已經受了你很多恩惠了,沒必要因為這件事再麻煩你,反正我們這些廢物的尊嚴,要也無用,何必維護?」

  聽到魂英的話,魂炎眼中的慍怒更深了些,雙手抓住魂英的肩膀,鄭聲道。

  「魂英,我知道我說這話是何不食肉糜,我如今的地位也沒資格說這話,但我衷心的希望你能重視自己的尊嚴,絕對不要輕易的拋棄!」

  魂英聽到魂炎的這番話,眼中閃過流光,反問道。

  「為什麼?」

  「唔感覺?」

  魂炎一愣,而後眼神茫然的給出了這麼個模稜兩可的回答,魂英看到魂炎那雖然身份不同了,但仍舊類似的憨憨的表情不禁笑了一聲,但也只是一瞬間便又恢復了那副淡漠的神情。

  隨後,魂英眼神無比認真的看著魂炎,沉聲詢問。

  「魂炎,如果未來某一天我被人冤枉,你會站出來為我說話麼?」

  「啊?誰會冤枉你?」

  魂炎微微一愣,魂英再度開口。

  「別管是誰冤枉我,你就說你會站出來麼?」

  魂炎沉默片刻,而後鄭聲回答。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絕對會站出來為你辯解的,因為我有這個能力,所以我就該這麼做!」

  「是麼.」

  魂英沉聲應道,眼中卻並未流露出暗淡之色,反而露出了柔色。

  她,相信眼前這個男人說出的這番話,只是他還是少說了一點。

  無論有沒有這個能力,這個男人都會站出來對抗不公.

  「經族長口口諭,魂清歌母女因怨恨暗通敵族,妄圖潛入魂族禁地盜取秘籍,族長已親自將魂清歌斬首,並命我等將魂英捉拿!」

  大街上,一名魂族聖衛朗聲對聚集過來的所有人宣讀,而他面前,被魂族聖衛束縛的魂英則是嘶嚎著辯解。

  「我沒有!我母親沒有通敵叛族!我們也沒潛入過禁地!」

  任憑魂英如何辯解,魂族聖衛依舊不為所動,周圍的魂族人也深知這是絕對的栽贓,是否暗通敵族暫且不提,如果魂清歌母女真的能夠潛入禁地,那禁地也沒必要存在了。

  然而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栽贓,這是冤枉,卻沒人站出來為魂英申冤。

  或者說,本應沒有人站出來。

  「帶走!」

  那名魂族聖衛剛下達這道命令,一個聲音突然出聲打斷。

  「且慢!聖衛大人,魂炎心有疑問,還望解惑!」

  魂炎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從空中落下,雙手抱拳向魂族聖衛行禮。

  而魂族聖衛看到是魂炎站了出來,臉色一愣,語氣雖然仍舊強硬,但明顯舒緩了不少。

  「魂炎少族長,這是族長親口下達的命令,您先前私自幫助魂清歌母女已經惹得了族長不滿,為了您的前程。還請您不要再牽扯更多了。」

  對於魂族聖衛的好言相勸,魂炎確實是沒有聽見,自顧自的開口問道。

  「聖衛大人,您剛才說魂清歌母女暗痛敵族,這點暫且按下不表,但您後面說魂清歌母女潛入禁地盜取秘籍,是否過於無稽之談?」魂炎面容肅穆,言辭堅定,「魂英不過是三段斗之力,魂清歌更是常年臥病在床,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卻說二人潛入禁地,魂炎聽來確實是過於荒誕了!」

  其他魂族人都愣住了,完全沒想到魂炎這個被給予厚望的少族長竟敢當面質疑,這無疑是打族長的臉!

  魂炎少族長到底是要幹什麼?他不要自己的前途了嗎?!

  那名魂族聖衛更是眼中含怒,但卻因魂炎的身份硬生生壓了下去,語氣不善的沉聲道。

  「少族長,這可是族長的口諭,莫非您還要質疑族長不成?」

  魂族聖衛直接將族長的名頭搬了出來,讓周圍的人更是臉色大變。

  一般按照能說出這話,就已經等同於下了最後通碟了,再不識趣的繼續質疑,那就休怪他們無情了!

  魂炎自然能明白,然而即便如此,在魂族聖衛這番話出口後,魂炎的身體仍舊沒有絲毫退避,就連一絲顫動都沒有,圍觀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魂炎那雙堅定的眼神。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魂炎今天是絕對不會妥協了!

  只見魂炎直面魂族聖衛,語氣沒有一絲顫動,鄭聲開口。

  「是!魂炎正是在質疑族長!私以為此事極不合理!」

  即便對方是族長欽定的少族長,如此不識趣的質疑族長也讓魂族聖衛徹底被魂炎激怒了,正欲開口再說什麼,一道威嚴的聲音陡然響起,魂英也是抬起頭,看到了那讓自己憎恨無比的面龐。

  魂族族長,魂無雲!

  「不合理?那本族長便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合理!」

  噗嗤!

  魂無雲只是一揮手,魂炎的一隻胳膊便是猛然斷裂落在地上,魂炎更是忍不住發出一聲嘶鳴,身形也忍不住單膝跪倒在地。

  「哼!」魂無雲冷哼一聲,俯視著魂炎,「魂炎,這是給你個教訓,別以為我將你立為了少族長,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魂無雲倒也沒想過要殺了魂炎,一是魂炎本身天賦奇高,殺了太可惜了,二是這事,明眼人都知道是冤枉,魂炎自己腦子犯渾出來質疑不假,但魂炎在族內的威望可不必小多少,直接殺了自己也不好跟其他人交代,卸一條胳膊給他長長記性就夠了。

  至於胳膊,隨便就能接上的玩意,不過算是略微小懲。

  然而下一刻,魂無雲便是聽到了從單膝跪地的魂炎口中流露出來的話語。

  「等等.」魂炎面色仍舊不減堅毅,仰頭看著魂無雲,「族長大人.還沒給出讓我覺得合理的解釋。」

  「族長大人您,乃至整個魂族的理可能是實力至上,強者無論說什麼都是對的,縱是肆意冤枉人也隨你們心愿。」

  「但這個理,魂炎不認!」

  魂炎堅定的站起身來,仰頭緊緊盯著半空中臉色意見發黑的魂無雲。

  自己自上任族長以來,何曾見過此等敢當眾明著與自己作對的人?!

  「魂炎!本族長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魂無雲是真怒了,指著魂炎怒聲大吼,「本族長的理,你是認還是不認?!」

  魂無雲這一聲吼,嚇得在場所有人都不禁癱倒在地,唯有魂炎捂著斷裂的臂膀,堅定不移的給出了回答。

  「不認!」

  「那你就下去認你的理吧!」

  魂無雲怒不可遏,眼神一瞪,魂炎的身形轟然爆裂開來,鮮血潑灑,連屍首都找尋不到,唯有一灘鮮血證明魂炎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而此時,看到這一幕的魂英,緩緩閉上了雙眼,內心輕聲詢問。

  【為什麼,你要站出來呢?明明你前程似錦。】

  【若是因前程似錦就可以不明是非,面對不公卻不發一言,那與衣冠禽獸又有何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