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孫夫人應是已經替自己覓了一處『好人家』？不然何至於這般急切？」
顏永一根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淡淡道。
對面，孫姨娘聽到此言，微微垂眸。
直到此時，在亡夫之子的老師面前，她最深處的心底才忽然有了一絲羞愧。
實話實說，她那亡夫，當年瞧上她這一介不是修煉者的女人選作續弦，最初也不過是出於她的年輕，她的容貌。
而她，選擇進入柳家門，當初自然也不是什麼「感情」使然，亡夫大她近二十歲，若說當時真有什麼山盟海誓般的感情，別人聽在耳中，那也只是徒增笑話罷了。
一切，都是為了物質，為了嫁作柳家婦之後，所能擁有的優渥生活。
「婚嫁喪娶，乃人之常情，孫夫人如今還正值大好歲月時光，不想待在柳家虛度光陰的想法，我能夠理解一二，此事，我自會去信跟席兒委婉的細說一番，但至於最後席兒的意見究竟如何，這我不能保證什麼，這一點希望孫夫人明白。」
見孫姨娘終不再將來意藏著掖著，顏永沉吟了一下，覺得左右不過一封書信的問題，無有不可道。
「先生能替妾身向席兒轉述，我便已經很感激了，不敢奢求更多。」
孫姨娘垂首輕語道。
這說話的態度，讓顏永挑不出毛病，他緩緩點了點頭，道：
「如此便好……」
說到這裡，顏永言語微頓，目光凝視向孫姨娘，問道：
「照方才孫夫人你不願在筱雯面前說起此事的情形，你那女兒，對你想要離開柳家一事，應該毫不知情罷？」
他有點兒奇怪這孫姨娘的多此一舉，既然此事本就想著暫且瞞著那小姑娘，那其來此尋他，又何必將之帶著一起呢？
「是，筱雯那孩子對確實這事並不知情，妾身今夜之所以帶著她一起過來，本意是想讓您看看她。」
「看看她？」
顏永眼睛微睜，心下對孫姨娘所說的，感到很是荒謬！
「顏先生，妾身是想著，後面若我真的如願離開了柳家，到其它的地方生活，但筱雯還小，席兒長年累月都不著家幾次，筱雯平素一人度日，柳家族中沒個親近之人照看，妾身……妾身有些不放心，因此，希望先生您閒暇之餘，能夠……」
話說一半，孫姨娘自己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因為她知道，她這請求，難免有些強人所難。
她這做母親的，脫離柳家，都不要自己親生女兒了，卻還要求旁人閒暇之餘，幫她照看女兒一二？
說到底，顏永只是柳席的老師，不是她的老師，更不是女兒柳筱雯的老師，這要求其管的事，實在不是很合理。
值得一提的是，女兒姓柳，是入了柳家族譜的，屬於柳家子弟，她改嫁可以，但女兒不能隨她一起走，這涉及到這些世家大族的顏面，以及原則性問題。
當然，話說回來，就算柳家允許她帶著女兒一起到新的夫家生活，她自己原本，卻也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這也是她至今，尚且瞞著女兒自己想要改嫁之事的原因之一。
再嫁人，她便是屬於二嫁婦，若還帶著女兒，搞得「拖家帶口」的，這對她未來在新夫家生活的日子，是有弊無利的。
雖然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誰讓她是個未曾踏上修煉之路的普通女人？
在這世道，能顧好自己便算不錯了！
「孫夫人，實不相瞞，你來找我之前，我便已打算去信一封將席兒喚回合川城了，他回來後，作為哥哥，理當擔起照看自己妹妹的責任，這個他責無旁貸……，你放心，在這事情上，我會監督他的。」
顏永看著孫姨娘道。
聞言。
孫姨娘微微一怔，她卻是沒想到，顏永本就存了將柳席喚回來的心思了。
……
半盞茶後。
孫姨娘下樓，在接待室內一眾人異樣的目光中，帶走了女兒。
二樓。
顏永背著手，站在窗格位置，目視那從煉藥師分會建築離開，於一畔的街道上漸漸融入漫漫長夜的母女倆身影，莫名的長吁了一口氣。
人與人，都是不同的。
這女人的選擇談不上對錯，甚至，他還有些理解其的想法。
正如他之前對其所說的那樣，婚嫁喪娶，人之常情，這本就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他不是世家子弟出身，一些想法上沒有部分人那般迂腐。
小時候也經歷過一段苦日子，他清楚像孫姨娘這樣沒有修煉過的普通人，這世道對於她們來說，本就不太友好。
不過，他也並沒有認為，這孫姨娘是個好女人。
同時，這女人也不是個好母親！
顏永心下默念道。
「唉，還是要讓我那學生儘早回來了，其家中之事，還是得由其自己處理……」
將房門關上，他從納戒中取出之前已經書寫好的那封信，看了眼信中先前寫的內容，他提筆在空白處，將孫姨娘的事情，補充了上去。
——
烏坦城。
蕭家。
恢弘建築內。
第三樓圓台上，馮田震、王充兩人相繼被柳席所廢，其餘人主動跳下圓台認輸，場面浩大的晚宴，隨著王充等人與蕭家，雙方簽訂的那份兒契約生效，而宣告結束。
此刻才從晚宴上散場的柳席，自然無從得知，遠在千里之外的合川城，他那「便宜老師」那裡，發生的事情。
「柳席先生，雅妃先提前在此祝賀你，今日之後，先生之名，便要在整個加瑪帝國境內聲名鵲起了！」
建築之外，雅妃驀然從不遠處身姿搖曳的走到他身畔，輕搖小扇，吐氣如蘭道。
嬌滴滴的聲音入耳，柳席回頭看向其，對其的言語，他笑了笑，道：
「雅妃小姐之言，何以見得？」
雅妃輕搖扇子的動作的微頓，美目目光與柳席直視，笑吟吟道：
「柳席先生的問題，還是容雅妃將之交給時間來回答罷，是否如我說的一般，屆時自見分曉。」
「呵呵，其實相比起這個問題，在下更好奇我與雅妃小姐之間的那個『遊戲』，最後結果究竟會如何呢？！」
柳席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
聞聲，雅妃神色一愣，隨即美目輕眨，卻是在柳席眼神的注視下，笑而不語的款款轉身，在米特爾拍賣場接送她的人的簇擁下，緩緩向蕭家外面行去。
避而不答？
呵呵，這是沒把握贏我了麼？
原地，柳席眼中目光意味深長的閃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