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靈契門
「宗門，要有其開宗立派之本。」霍雨浩說，「我們的『絕學』，自然就是平等契約。那麼名字也圍繞這點來取就好了。」
「可以啊。」赤秋點點頭。
「契約是最重要的……秋兒覺得，靈契門如何？」
「我沒意見。」赤秋說，「不過為什麼不是『靈契宗』？」
霍雨浩摸了摸下巴：「雖然宗和門在這裡的語義都一樣，但是——就我自己的感覺，宗更有宗族傳承之意，而門的話，更有廣昭天下之感。」
「我們的宗門，也是一扇向世界洞開的大門，只要你踏進這扇門，就能看到一個和過去不同的世界——人與魂獸互惠互利，合作共生的世界。」
「畢竟，我們向帝天前輩的承諾，本也就是將這個契約推向世界。因此，它儘管暫時作為我們所謂的絕學來使用，但最後的目的是利用我們的宗門，更廣泛地推行平等契約。」
「所以，靈契門對於精神系魂師是最歡迎的，因為讓他們學習契約方式是最穩妥保險的。」
一口氣說完這些，霍雨浩不自在地撓了撓後腦勺：「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可能還不太成熟……秋兒不要笑話我才好。」
回答他的，是赤秋肯定的微笑。
「怎麼會笑話你？」她說，「我覺得非常好。哪怕拋開所有情感上的主觀感受，多年前我也沒有看錯人。」
「啊……突然誇得這麼直白。」霍雨浩顯然不好意思了。
「我一直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赤秋疑惑地歪了歪頭，「是我之前有什麼話沒有明說，讓你產生了我很少表達自我的錯覺？」
還沒等霍雨浩反應過來，她反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她快速眨了一下眼，閃爍的睫毛在陽光下如同金絲：「好像是啊，我們出發前已經算是在一起了，但是人類伴侶之間通常都會說的那句話，我似乎沒對伱說過。」
說著，她上前一步，微微仰起頭望著霍雨浩。這些年裡霍雨浩的個子突飛猛進，已經是她這幅軀殼與他對視時需要抬頭的程度了。
「我愛你。」她說。
霍雨浩沒有猶豫，也不想管他的朋友們都走在前面了，他伸出手臂一把將金髮的愛人擁進懷裡。
「我愛你。」他說，「但我一直覺得，現在的我說這句話還是太輕飄飄了，等我再好一點，這句話的份量應該就能更重一點吧。」
後背傳來手臂收緊的力道，赤秋回抱了過來。「你可以多說一點，」她說，「我在人類世界的經驗告訴我，想要說的話就要直接表達出來。」
走在前面的銀霜面露疑惑：「他們？」
王冬做出一副沒眼看的表情：「人類世界的熱戀小情侶都這樣，別管他們了，走啦！讓他們自己貼一會兒吧！」
……
來到冰火兩儀眼這片峽谷的邊緣，眾人催動飛行魂導器飛躍而出，那片龐大的碧磷九絕花叢再度出現在眼前。
夢紅塵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看著警戒地朝她轉過花蕊來，準備噴吐毒霧的碧磷九絕花，拿出那顆花丹，咽了下去。
「姐姐，我能和你用一次精神探測共享嗎？」霍雨浩說，「有我參與，說服也許會更容易一些。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這種靈魂溝通是怎樣的。」
夢紅塵自然不會拒絕這個簡單的要求。
萬靈之瞳在被望穿秋水露進化之後，他甚至能夠通過生命力的旺盛與否，判斷出這些碧磷九絕花的大致年限。平等契約能夠大幅提升魂師能承受的魂環年限，所以霍雨浩也不會虧欠他姐姐，他很快挑出了其中修為最高的一朵。
魂獸的年限並不完全等於它們生活的時間，赤秋雖然只有一萬多年的年限，但卻絕對是十萬年魂獸那一檔。雖然這些碧磷九絕花都只生長了一萬年左右，但霍雨浩眼尖地挑中了內側離冰火兩儀眼最近的一朵。
這一朵受到山谷內靈氣的浸潤，魂力水平高速增長，修為已相當於八萬年植物魂獸。但它畢竟還是和核心區域有些距離，因此沒有直接發展到能口吐人言的程度。
「就它吧。」霍雨浩說。
夢紅塵點了點頭。咽下花丹的她渾身散發著淡淡的白光，她伸出青白色的手臂，頂著噴吐出的毒瘴，觸摸到了那朵碧磷九絕花。
一瞬間，和夢紅塵保持著精神探測共享的霍雨浩眼前景色天翻地覆。
周圍的環境變成一片墨綠色，形狀大抵還是山谷的模樣，但其他人和魂獸都消失了，偌大的空間仿佛只剩下他，夢紅塵和那朵碧磷九絕花。
這是它此刻眼中的世界嗎？
霍雨浩凝神去看，發現還是能勉強看到其他夥伴的身影的，但都是模糊，輪廓不停閃動的黑色剪影。每個人的特徵都被抹去了，他得憑藉魂力特點才能認出誰是誰。
這是它們眼中人類魂師的模樣嗎？
這的確是一次完全新奇的體驗。小時候霍雨浩聽母親說過，沒有誰能和另一個人完全感同身受，除非你進入他的頭腦，使用他的眼睛，和他一起走來走去。那時候他還不信，於是母親問他，你知道媽媽現在在想什麼嗎？
天空是昏暗的灰綠色，太陽散發著模糊的黃光。霍雨浩把思緒從對母親的回憶中快速收回來，現在他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夢紅塵後退一步，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好？」
這朵綠色的大花顯然是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它猛地抖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人類可以在它的精神世界中說話。
「你們是誰？」它警惕地開口。顯然，它發現自己似乎可以把意識變成說話的聲音，和眼前的人類魂師交流。它發現自己可以看見這兩個人類魂師的模樣了。
「你好，我叫夢紅塵，一名人類魂師。」夢紅塵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霍雨浩，「這位是霍雨浩，我的朋友。我們今天前來這裡，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麼？」碧磷九絕花看起來十分茫然。
這情況還是有些出乎霍雨浩的意料，他以為每隻魂獸對於人類都有自己的脾氣，有的痛恨，有的無感，有的恐懼，有的友善。然而這朵花似乎不屬於任何一種，它只是單純的茫然，對於一切都沒有了解，如同剛剛降生卻會說話的嬰兒。
看著眼前這幅風景，霍雨浩明白了原因。它根本什麼都看不到感覺不到，沒有認知，自然也就不能產生任何感受。只有本能的遇到危險進行反擊，這就是植物魂獸。
「我們想和你成為朋友。」霍雨浩適時地換了一種說辭，「朋友的第一步，自然是先談談心。」
「朋友？」這朵大花咀嚼著這個詞的含義，「可我只是植物魂獸。我做不了什麼，甚至沒有辦法正常地和你們聊天。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能看到你們，但是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那是因為，我們為了見到你，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夢紅塵上前了一些，顯然她也察覺了這朵碧磷九絕花的迷茫。「如果你願意和我成為朋友，不需要你刻意做什麼，只要認可我就好，因為朋友之間做什麼事本來就是心甘情願的。」
「認可你？」
夢紅塵釋放出了她的武魂。同樣的屬性之間會有感知，碧磷九絕花的花葉微微搖晃起來，如同在呼吸她的毒。末了，它說：「你的毒很有意思，但是似乎不夠純淨，是靠著某種平衡才維持住現狀的。」
「的確如此！」夢紅塵湛藍的眼睛亮了亮，「果然，你就是我想要認識的朋友。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你也是用毒的專家。」
「莫非我能幫上你什麼忙？」
「我需要你的力量。」夢紅塵蹲下身，讓自己與這朵大花平齊，現在她完全在它的攻擊範圍內了。她展示了誠意。
「絕對不是殺死你獲取魂環這樣糟糕的事，而是我們像朋友一樣認可對方，然後締結朋友之間的契約，你得到我的力量，我也得到你的。」
霍雨浩適時地補充：「夢姐姐也是當世一等一的天才，你得到她的力量，也會大幅提升修煉速度。你又在這冰火兩儀眼附近，很快，你就能跨過那道關鍵的坎——十萬年的鬼門關。到那一天，你就可以親眼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有著怎樣的色彩了。」
朋友，力量，還有自由。夢紅塵的藍眸閃閃發亮，它很難拒絕這雙眼睛。霍雨浩能夠感受到它微妙的精神波動，他心下明白這筆交易是要成了。
「你要用我的力量提純你體內的毒？」它最後確認道。
「沒錯。」
「你知道我們碧磷一系的毒性多強嗎？」它問，「我也只是聽說，但萬年前似乎有個擁有碧磷蛇毒的魂師，差點死在自己的毒之下。」
「就算不與你交流，我上升的路也被自己的毒封死了。」夢紅塵認真誠懇地說，「第六環，如果我不附加純粹都毒魂環，體內的冰火大概率就要失去平衡，片刻就能奪走我的性命。」
「那你不提升不就好了？」
「不可能。」夢紅塵一揮手，「我不是會就這樣屈服於現實的人，哪怕有一絲可能性我都要去嘗試突破。大家給了我這麼多期望，不是讓我在關鍵時刻做縮頭烏龜的。」
「喔噢……還真是氣勢很足的話呢！」
霍雨浩靜靜看著一人一花，他知道碧磷九絕花已經打心底認可了夢紅塵，只不過還在進行最後的了解和確認而已。但是，對他而言，這也是難得聽到姐姐吐露心聲的時刻。
儘管認下兄長與姐姐，他與紅塵兄妹的相識依然只有四年多，並不完全了解他們。聽著夢紅塵這番話，才能知道在霍雨浩來到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之前，這對兄妹身上壓了多少期望與壓力。
如果他當初選擇咽下那口氣，留在史萊克學院，之後故事又會如何發展？他與如此照顧自己的哥哥姐姐，會在大賽上以敵人的身份交手嗎？他們會在史萊克學員的進攻下出現傷亡嗎？霍雨浩想起林夕和陳飛，還有差點被徐三石所殺的王冬。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會輸掉大賽嗎？
不知為何，他的心底竟憑空生出一絲慶幸來。慶幸自己足夠在乎這份尊嚴，慶幸自己堅持選擇出走，慶幸自已遇見了現在身邊的這些朋友們。
「雨浩？」夢紅塵的聲音拉回了他有些發散的思緒，「我們準備好啦。」
他長呼了口氣，不知是在為什麼事感嘆：「真是順利啊。」
「我也覺得。」夢紅塵說，「能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
話畢，霍雨浩再度走到一人一花中間，就和面對銀霜與八角玄冰草一樣，舉起灰白的手杖，喚出層層疊疊的三輪金色法陣。
現在，締結契約對他來說已經是飲水一般的事。更何況他的精神力強度在不久之前剛剛完成了一次升級，進行平等契約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不那麼勞神費力的事情了。
「夢姐姐，我的宗門名字已經想好了。」契約即將完結之際，霍雨浩轉過頭去。
「哦？叫什麼？」
「靈契門。」
「還不錯。」夢紅塵微笑，「看來，不久後的大賽，我和哥哥要與靈契門交手了。真是麻煩的對手啊！」
「這話該我來說……」霍雨浩將手杖在手心挽了個花，隨後金光破碎，宣告契約完成。「笑大哥可是拿下了一個不錯的第六環，還有我沒見過效果的兩塊魂骨呢。夢學姐這個第六環也是很強的，世界上可沒幾個出名的強悍毒魂師。」
說著，他注視著夢紅塵的身邊，漆黑中泛著墨綠的恐怖第六魂環逐漸凝聚成形。與此同時，青白色的霧氣從她背後武魂的虛影中噴湧出來，逐漸包裹了她。
與此同時，世界也正在恢復原狀。花丹的藥效時間到了。
夢紅塵猛地捂住胸口，她臉色並不好看，王冬和赤秋立刻都想衝上來扶她，卻被笑紅塵直截了當地攔下了。
「她現在全身都是劇毒，誰碰誰死。」笑紅塵言簡意賅地解釋，隨後他身邊出現一顆金屬球，金屬球又化作一條細長的藤蔓，挽住了他妹妹的手臂。
「看來你很擅長應付這個？」王冬被攔在他手臂後面挑眉，但依然向夢紅塵投去關心的目光。
「……覺醒武魂那天，也是這樣的。」笑紅塵輕聲說。他看著夢紅塵自然地抓住他遞上的「援手」，只是默默地一握拳，增加了扶住她的力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