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燃燒

  烈日般灼目的強橫劍光閃過。

  這個瞬間，猶如真正的太陽墜入人世。除了實力強大的蘇誠與比比東外，餘下圍觀眾人盡皆雙目刺痛，淡紅色的血淚湧出眼眶，難以直視其耀眼的光輝。

  就連遠在斗羅殿的絕世斗羅千道流所探出的精神力波動，同樣也被這股能量的餘波震散。

  之所以會造成此等狀況，不僅僅是因為太陽之力太過強大，也跟千仞雪自身掌控能力不足，能量逸散過多有關。

  事到如今，千道流再也無法安然坐視。

  他同樣沒有料到千仞雪竟會極端到這個程度。

  即便以他多少年修煉出的心境涵養，這會兒也不禁心浮氣躁難以自持，既擔憂心疼自家孫女，為她的做法感到不值，又暗恨蘇誠用情不專，令人失望。

  身形一動便衝出斗羅殿，趕往了學院方向。

  千道流尚且如此，近在咫尺的蘇誠更是神色劇變。

  這一劍強嗎？

  其實對蘇誠來說，算不上多難對付。

  即便千仞雪真能掌控自己體內強大無匹的力量，這種偏霸道極端的攻勢，用於作戰時手段也相對單一，實際戰力是遠遠不及蘇誠本人的。

  更不用說千仞雪一身氣息虛浮不定，明顯難以控制這一劍的後續走向。

  就憑蘇誠對力量的掌控與運用，很輕鬆就能切入其中，然後將其提前引爆，絕對傷不到他。

  力量層面上，現在千仞雪的確抵達了二級神的強度沒錯。

  但真要正面作戰的話，其實她根本不可能戰勝任何一個二級神。甚至就連和三級神戰鬥，都勝負難料。

  她雖然擁有著成為天使神的記憶和經驗，可經驗也需要身體反應作為支撐。

  她現在無論身體根基還是靈魂底蘊，都只是潛力蛻變，尚且需要時間去兌現，距離抵達神級層面還有不小的差距。

  做不到像蘇誠的先天之力那樣，將全身能量擰成一股，每一分提升都是真正實力的跨越。

  這就是為什麼，無休止的提升能量意義不大的原因所在。

  積累不夠，能量使用效率自然低得驚人，甚至在同級對戰中還有可能會出現拖後腿的負面效果。

  稚童手持沉重神劍胡亂揮砍，未必能趕得上一柄趁手的匕首起到的效果更好。

  當然，她的力量層次畢竟擺在這裡，一劍下去團滅百八十個絕世斗羅還是輕而易舉的。

  此時此刻，朱竹清已然無暇多想。

  當真正的殺招降臨之際，方才明白，先前的神威不過只是道開胃菜。

  她的雙眼在強光刺激下直接進入目盲狀態，心神完全一片空白，被震懾在了當場。

  就連自身的存在，都仿佛感受不到了。

  一劍過後，千仞雪背後羽翼光芒黯淡下來，化作無數光點碎散隱沒。雙瞳中熾白色的光焰熄滅，一頭長髮緩緩垂落。

  下一刻，她手中的長劍消失，身形一分為二，變成了身穿燦金色戰甲與銀灰色戰甲的兩道身影。

  原本強盛到了極點的氣息瞬間滑落。

  雖然依舊強大，卻再無先前的恐怖威勢。

  遠遠看著這一幕情景，追在後方的比比東神色驚恐。

  她了解蘇誠，起碼在感情問題上，要比千仞雪和朱竹清知道得更多，看得也更加透徹。

  她猜到了對方接下來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蘇誠！！不要——」

  尖利刺耳的高呼聲還未落下。

  透明的劍光已在瞬間偏折，轉眼便落在了朱竹清的正前方。

  蘇誠別無選擇。

  五色光芒流轉，天賦領域展開。

  但面對眼前恐怖的劍光，這重領域幾乎毫無阻力可言，甫一出現便被直接破除。

  雙手一松，長生劍墜落而下插在地面。

  他不能用劍去擋。

  這樣做的話，千仞雪會死。

  下一刻，繚繞著透明能量的雙手直接籠罩在了刺眼的熾白色劍光兩側。

  完美純粹的先天之力，與霸道灼烈的太陽之力接觸在了一起。

  並非直接碰撞，而是竭力緩衝消融。

  但是，幾乎無用。

  太陽之力本就極端暴烈，霸道之處還要更強於先天之力幾分。

  先天之力勝在均衡，其實無論防禦還是攻擊都算不上特別出彩，更何況還是以這種方式進行抵擋。

  「嗤——」

  伴隨著幾乎難以聽到的細微響動，先是手上能量被迅速灼燒蒸發，然後是皮膚、血肉……

  劍光稍有遲緩和削弱，緊接著毫無懸念地刺入體內。

  「嗯……」

  蘇誠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瞬間的痛楚幾乎讓他放棄抵抗。

  好在避過了要害，才沒有讓他當場喪命。

  即便如此，後續源源不斷的太陽之力同樣還在迅速吞噬著他的生命力。

  體外的灼痛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

  這股仿佛可以灼燒一切的恐怖能量，在體內毫無顧忌地瘋狂肆虐。臟腑，經脈，骨骼，乃至靈魂……

  從千仞雪刺出這一劍，到蘇誠毫不遲疑選擇硬接，一切只發生在轉瞬之間。

  當所有人恢復視覺以後，頓時被眼前的恐怖情景驚得說不出話。

  一道足有數米高的恐怖光焰在地面上灼灼燃燒著。

  不，在那微微發藍的沖天白焰中，隱約還有一道單膝跪地的男子身影。

  確切地說，白色火焰好像就是從他體內由內而外散發出來。

  那個男人仿佛才是火種本身。

  這簇火柱般的巨大火光所帶來的灼熱感，相比之前千仞雪體外散發出來的熱浪，強大了何止數倍。

  堅硬青石所鋪就的地面迅速溶解，很快便形成了一道深坑。

  沒有了千仞雪的掌控，那強大無匹的太陽之力，終於在這些凡人眼前展露出兇惡的獠牙。

  當太陽高懸天際的時候，祂才是讓人尊崇敬仰的生命之源。

  但這種存在，凡人只可遠觀，如果膽敢靠近，只有死路一條。

  圍觀的眾多學院魂師們，無論他們的修為高低，此時此刻都感覺到全身上下傳來難以忍受的陣陣灼痛。

  甚至就連靈魂之中，都像有火焰在滋生。

  必須竭盡全力地調動全身魂力進行抵禦，才能勉強不被這股熱浪灼傷。

  朱竹清怔怔看著面前的火堆，與其中看不分明的模糊人影。

  一時間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剛剛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不，怎麼會……」

  「為什麼……」

  除了穿著與發色，長相一模一樣的兩道高挑倩影低聲呢喃，不知何時溢滿淚水的眼眸之中滿是驚惶。

  當即便要衝入火堆之中，去找到那人，救出那人，或是與他一同承受這恐怖的太陽之火。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從天而降，絲毫不顧及白色熾焰的恐怖熱度，徑直穿入火堆，將那道人影抱在懷裡。

  強烈的灼痛感瞬間傳來。

  墨綠色的面甲下面，淚水止不住地從比比東臉上滑落，又被迅速蒸乾。

  她已經無暇顧及旁人了。

  千仞雪也好，朱竹清也好，那些圍觀的學院成員們，都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中。

  她的眼裡只有一個人。

  感知之中，蘇誠的生命氣息正在飛速滑落。

  夢境裡最後的畫面似乎又在眼前重現。

  「不要……」

  只是片刻，摟抱著蘇誠身體的雙手已經變得焦黑一片，宛如燒乾的枯柴般粗糙乾癟，異常醜陋。

  就連施展出武魂真身，實力勝過尋常絕世斗羅許多的比比東，甫一接觸都落得這般下場。

  可以想見，硬接這一劍的蘇誠本人此時體內該是何種情景。

  「我會幫你，你堅持住……」

  無人可見的靈魂深處。

  聖潔純澈的蓮花池像往常一樣安然盛放著。

  而在蓮花池底，則積蓄著深不見底的大片淤泥。

  此時伴隨著比比東心境的劇烈波動，層層淤泥忽然開始一點點翻湧滾動起來。

  然後從一株株蓮花的根莖部位，開始緩慢向上攀附蔓延……

  然而，還沒等到其後續再有其他動作，忽然有大片火光憑空湧現。

  望不到盡頭的那大片潔淨蓮花之上，驟然燃起了一簇簇火焰。

  燃燒靈魂！

  比比東精緻的眉頭猛地蹙起，劇烈的疼痛使她臉色一陣蒼白。

  但這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

  她的實力固然很強。

  然而，無論比起蘇誠的先天之力，還是千仞雪的太陽之力，都還差得太遠太遠。

  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她像此時這樣後悔。

  為什麼在這段時間裡懈怠修煉，為什麼不去努力嘗試融合先天之力……

  她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蘇誠的額頭上。

  靈魂之力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如果這真的又是另一場夢，那麼這次，我可以選擇和你一起結束。

  劇烈燃燒的火光之外，注意到比比東投入其中的身影，兩個千仞雪都沒有多想什麼。

  事實上，她們現在已經完全慌神了。

  沒有經過任何眼神交流，兩人同時準備動身。

  「等等。」

  忽然，一道身影落在了千仞雪的身後，兩隻手掌同時按在她們的左右肩膀上。

  千道流趕到了。

  「伱們盲目動作，只會給蘇誠添亂，還要分心去照顧你們。先等上一等，你們要相信他。」

  他一邊用緩兵之計阻止著千仞雪靠近的念頭，一邊掃視眾人，「所有學院老師，立刻帶著學生們離開這裡！」

  說著大手一揮，藉助領域將那股熱浪阻隔開些許。

  眼見大供奉親自現身，一眾老師頓時鬆了口氣。

  他們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至於那些學生，表現更是不堪，除了朱竹清外，其他大多數人都是強撐著才沒有癱倒在地。

  很快，年輕魂師們都被陸續帶走，朱竹清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表情木訥得像是失了魂一樣，任由旁人如何呼喊拉扯也無濟於事。

  那些老師見此情景頓時有些為難。

  千道流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自己失魂落魄的兩個孫女，猶豫了下還是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先不必管她。

  轉而又將目光看向火堆中的兩道人影，心中暗嘆一聲。

  眼見此時蘇誠生死難測，原本的那點怒氣也都消散一空了。

  拋開今天這件事情，其實他對蘇誠是很欣賞的。

  年輕有為，資質過人，雖說潛移默化影響了天使神位的傳承，但千仞雪能找到更好的道路，總不見得是件壞事。

  只可惜，在感情處理方面的缺陷實在是令人扼腕。

  痛！

  極痛！

  蘇誠已經完全失去了感知外界後續變化的能力了。

  哪怕千仞雪對朱竹清再次出手，他也根本無法阻止。

  好在比比東跟在後面，想必能控制得住局面。

  穿在身上的衣物、魂導器之類的東西，瞬間就被焚燒殆盡。

  體表毛髮等結締組織，也早就化作灰燼。

  最開始直面神威的一雙手掌，更是變得焦黑一片，血肉肌膚全部壞死，如果不是還有先天之力在其間流轉，這雙手恐怕也保不住了。

  至於那持續不斷的強烈痛楚，卻並非來源於這些組織器官。

  事實上，他早就感受不到來自體表的灼痛感了。

  對常人來說，當痛感達到一定閾值以後，大腦便會屏蔽這種信號，起到自我保護的作用。

  不過修煉到他的程度，顯然不可能出現類似情況，痛覺在戰鬥與修煉中都可以起到極大的輔助作用。

  真正的原因在於，相比於在體內灼燒的熾白色火焰，體表的痛感實在顯得微不足道。

  即便是在長生真身二階段下，完美無瑕的先天之力護持體內，也難以避免地遭受重創。

  太陽之力實在太過霸道，正面交鋒中，對他的先天之力幾乎呈現碾壓之勢。

  就連主要經脈，此刻都已經附著了一層熔金般的色彩，而部分分支經脈更是完全糾結黏連到了一起。

  這是真正的五內俱焚，整個身體都仿佛正在熔化。

  但所有這些傷害加在一起，也比不過靈魂灼燒所帶來痛苦的十分之一。

  靈魂之中，星星點點的熾白色火光接連燃起。

  雖然數量不多，卻持續不斷，緩慢而持續地蠶食著他的靈魂，先天之力根本無法將其磨滅。

  這就是高層次力量的恐怖之處。

  體內、體外、靈魂中的火焰彼此共鳴，甚至把彼此交鋒的戰場當做燃料。

  除非將其全部同時撲滅，否則只能等它自己後繼乏力。

  不過看眼下的情景，怕是到了那個時候，蘇誠本人已經要先走一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