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瑤初正在不知何處的荒郊野嶺里的某個山洞之中,燃起了篝火,準備對付一下。
儘管逃亡的疲倦乏累不停地湧上心頭,但她依舊不敢就此深睡過去。
面對著火光,面對著於大雪夜之中唯一的溫暖,第五瑤初展開了手掌,裡面藏著一張字跡極其瀟灑飄逸的紙條。
「今夜,向東三里的山洞,我子夜前未至,便逃。」
第五瑤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那個少年。
明明此時離去是最好的選擇,既不用承擔任何等待所帶來的風險,也不用執行自己在二人交易中的任何義務,可謂是一舉兩得。
這當然是第五家族的風格,所以,在這裡等待,顯然不像她的風格。
但一想到那個神秘的少年,想到那個總是能給她帶來驚喜的少年,她便不知為何地願意改變自己,願意傻乎乎地等下去。
她將曹白鹿的大衣裹在自己的身上,以抵擋刺骨的寒冷。她緊緊地抓著大衣的邊角,用力到能抓出褶皺。
【為什麼。。。】
【我這是怎麼了。。。】
【我。。。】
【我不應該在這裡啊。。。】
第五瑤初不知為何,竟無助地失了神,她像是遠遊的歸人,即使是回到了故鄉,也無法再像從前一樣,能夠正視自己,正視自己的內心世界。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見仁見智。
機械地朝著篝火里丟進了一把火柴後,第五瑤初將頭深深地埋進了自己屈起的雙膝之間,長長地吸了一口寒氣。
她不能釋懷,腦海中儘是那個少年的身影。
他殺了她,也救了她,很矛盾,也不矛盾。
大衣上還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那是一種混雜了草藥與花香的奇妙香氣,能讓人安心之餘集中注意力。
第五瑤初大口呼吸著這份寒夜之中的溫暖,仿佛這樣才能使原本自己不安的內心緩和下來。
夜幕之上,點綴著的明月,與零零散散的星星一起,繪了一副夜半的孤圖。
寒風吹拂,刮過山洞之時的強烈風壓聲就像是哭泣的孩嬰,讓人在倍感壓抑之餘,不忘遭一番耳旁之罪。
明月高懸,白月光不過是異鄉人與歸鄉客心中永遠的傷,因為這份千年的月光永遠不屬於他們。
大雪紛飛,寒冷的天空下,是歷史長河之中數不清的浪潮,是歲月的史書中最令人難忘的印記。
第五瑤初攥著一桿煙槍,她多希望那個少年,能夠通過那杆煙槍瞬移到自己的身邊,就像之前自己被救的時候一樣。
篝火燃著,伴隨著噼里啪啦的柴火響聲,與雪花落地的悶聲。
大地極其寂靜。
她取出了幾點子火星,燃著了煙槍。
裡面的菸草已經不多了,看起來她應當是已然習慣了心窩燒的味道。
這東西,雖然並不是傳統菸草,不存在上癮性,更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任何的損害,但是畢竟這玩意兒的衝勁兒極大,一旦一個不留神,就會被這菸草燃出的白煙沖個七葷八素。
第五瑤初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
她的思緒飄向了遠方,飄向了那片比諾斯江。
子夜,快到了。
可山洞外,除了一望無際的銀裝素裹,便別無他物。
少女搖了搖頭,站起了身子。
今天這番奇妙的經歷,也只能當做枯燥的人生中多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吧。
今日以後,第五瑤初還會是那個第五瑤初,而第五家族也依舊還會是那個第五家族。
都不會變的。
第五瑤初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物,將煙槍放在纖細的腰間。
也許,她若有閒心,會去打聽打聽這個少年的來歷,如果不麻煩的話,就將自己的諾言折合成真金實銀,回報給少年的親人朋友。
只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她有閒心的基礎上。
走了,真得離開這裡了,再不走,只會徒惹一身風險。
踏雪而上,孑影獨行。
子夜已至。
篝火被隨意地踩滅。
迎著大雪,第五瑤初準備再度踏上自己的逃亡路。
雪花吹拂的聲音,生動而多調,像是雪夜天之中的一首交響曲。
風聲四落,仿佛眨眼之間,天地之間又一次地變換了幾分。
第五瑤初睜大了眼睛,明明上一秒還夾雜著失望與難過的複雜情緒,可下一秒,她卻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個少年,提著一個紙燈籠,白衣如初,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重點不是少年,也不是不知怎麼出現的紙燈籠。
而是白衣如初,肩上沒有世俗的負擔,沒有不屬於少年的焦慮憂愁。
有的,是那屬於人間的二兩雪。
戰鬥,並沒有在他的身上染上一點點的血跡。
異鄉,也並沒有在他的靈魂上染上一點點的風塵。
他一如當年,白衣無染。
熙玄的某個大詩人曾對著曹白鹿笑著說道。
「不識君肩二兩雪,天下誰敢著白衣。」
當時曹白鹿只是笑著說言過了。
但天下人都知道。
這句話,反而是謙虛了。
今寒風雪。
子夜歸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