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造之才

  當上住院總醫師後,渝冬生更是名正言順的總住在醫院裡。處理不完的雜事,忙不停的收治病人、會診、手術,渝冬生樂此不疲。他要的就是更多的專業積累,也順帶拓展些人脈。他還要藉此早日升上主治醫師,這樣離他干心外的目標才會更近。

  小伙子一直關注胸心外科的心思沒有刻意瞞著周主任,兩人心照不宣。

  親手培養的得意門生要送人,心中縱有萬般不舍,大格局的周主任也只笑著說了句「有想法也有平台,剛好」,便同意了林鋒院長要把已經能獨立主刀中小手術的主治醫師渝冬生調去胸心外科的建議。只是在科室的送別宴上,一老一小兩個大男人當著眾人的面久久地相擁而泣,惹得護士姐妹們竟也生出難捨難分的情愫。唯有於浩慶幸不已,光芒初顯的渝冬生要是繼續留下來,原本圍著他轉的姐妹們保不齊「移情別戀」,他的生活將會是多麼黯然失色啊!

  五年苦行僧般的工作和學習,讓自己成長為一個合格的醫生,渝冬生認為這是必然的事,還清了所有債款才是他最大的收穫。無債一身輕。渝冬生覺得,自己27歲以後的人生春天從此開啟。

  展望眼,他仿佛看到了前方不遠處五彩斑斕的風光。

  第一道風光亮了起來,是在林院長激動宣布「醫院心臟外科正式成立」的時候。林院長是從胸心外科主任位置升任上去的,醫院的很多資源不自覺地會向胸外傾斜。這幾年他更是致力於心外的獨立發展,今日終於得償所願,也算是給他任上添了一大功績,他的激動也就顯得情之所至了。

  同在那一刻,台下的渝冬生也心潮起伏,母親要是能活到現在,他應該可以讓她活得更久。

  新科室醫護人員大部分是原胸心外科分流過來的,也有三名醫生是像渝冬生這種從醫院其他科室抽調的可造之才。新地方、新團隊,人類的感覺器官總是會因新鮮而覺刺激、興奮。也會因為改變而心生不安,自然而然的想去抱團求生。渝冬生、彭湃和葉明麗兩男一女的組合,便是這個應時而生的新人小團體。

  聽說即將上任的科主任是從某個大醫院挖來的人才,年輕有為的海歸博士。歸國僅兩年,有幸觀摩過他手術的人無不大讚其神乎其技,在心外業界已得口口相傳。還聽說林峰院長是他國內本科大學的學長,要不然醫院就算重金也請不來他的。

  當林峰院長領著一位笑容可掬的年輕醫生走進科會議室,然後介紹說「這位是心外科主任白俊傑副主任醫師」的時候,所有人不可置信到跌了下巴。尤其是原心外專業組組長趙前程主任醫師(原本是分科後的最佳主任人選),甩下一句「荒唐」後,離席而去。

  白俊傑,人如其名,活脫脫一個清瘦俊朗的白面書生。他就那麼隨意站在那裡,休閒的棉襯衫牛仔褲,吊兒郎當的笑容,加上不足170cm的身高,確實和大家臆想的技藝超群、高大嚴肅的主任形象相去甚遠。

  這個見面反應林院長肯定早已料到,他卻不做過多解釋,把人帶到就直接走人。

  白主任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我是醫生白俊傑,這麼年輕,這麼帥氣,嚇到你們了吧!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台下的人總算回過神來,凝重的氣氛也被白主任深深地一鞠躬悄然化解,這人看起來不著調,禮貌還是有的。

  「我先申明,我呢,也就是個技術還行的醫生,科室和專業相關的部分我負責。其他行政人情事務,你們推薦一個人來管。要不就剛剛走了的那位看來比較合適,門邊坐著的小弟弟,麻煩你去把他請到我辦公室。散了吧。」

  渝冬生對上白主任看向他的眼神,連忙點頭應下,拉起坐在旁邊的彭湃,「白主任應該不知道他辦公室在哪兒,你去帶路。我去找趙主任。」

  當看到趙主任笑容滿面地從主任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渝冬生明白,心外潛在的最大人際關係危機解除了。

  投入工作的白俊傑主任仿佛換了一個人,雖然仍是笑嘻嘻的模樣。但他三言兩語就可以拉近與病患的距離,臨床診療時的獨特思維和見解總讓人豁然開朗,尤其在圍觀了他親自操刀示教的一台冠狀動脈搭橋手術後,那氣定神閒的表情,指揮若定的氣場,行雲流水的動作,徹底收復全科醫生護士的心。就連自視甚高的趙主任也大氣地露出信服的表情。

  渝冬生他們這個小團體更是送上頂禮膜拜,心底早已樂翻了天,跟隨這樣的大神操練,前途將一片光明!

  這難道是人生春天的第二道風光?渝冬生趕緊邁步追光而去。

  奈何自己這個主治醫雖比其他兩位醫師高了個級別,也都被視為初入心外專業大門的新手,一樣的從零開始,一樣的做著收病人寫病歷的初級活兒,一樣的掛在長長的隊伍末端,幾乎沒有直面的機會得大神親自教導指點。

  於浩晃悠著過來,「我來見識見識你們這個高大上的心外科」,他一下察覺出渝冬生有些提不起勁的沮喪。逮著百年難遇的機會,發動毒舌攻擊,「哥們,昔日普外的紅人,現如今淪為小跟班,落差極大吧!」

  渝冬生奉上一記左勾拳出氣,默默認下他說的事實。

  「醫院組建了足球隊,我幫你報了個名。這周日下午第一次集訓,到時我來找你一起走。」話音未落,於浩的人已揚長而去。獨留渝冬生憤憤然張嘴無聲。良久,從心底湧起一股暖意,直升到臉上,撐開一朵瞭然的淺笑。

  重返久違的綠茵場,渝冬生心情大好,獨自在球場邊甩起胳膊腿熱身。於浩隊長生怕冷落了他,朝著他大喊「冬生,不會踢沒關係,先跟著跑跑也行。」渝冬生回頭笑著揮手致意。在臨時邀請的體校教練一聲哨響後,這個老老少少拼湊起來的隊伍動了起來,一個個不甘人後,你追我搶,場面凌亂又熱鬧。

  混戰中,球飛到球場邊渝冬生的腳下,他帶著球慢跑起來,接著「傳、運、停、頂、截」一連串動作,專業而嫻熟、自然又漂亮,驚呆跟著球「激烈」爭搶的一眾人等,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他提速閃身過人,飛腳妙射破門。

  教練小跑過來,喜出望外,沒想到一群烏合之眾中,還藏了匹會踢球的黑馬,「你之前踢什麼位置的?」

  「中前鋒和邊前衛,都踢過。」剛剛跑了一圈,渝冬生感覺身心都舒暢了許多。

  飛奔而來的於浩激動得熊抱住渝冬生,「你小子,深藏不露啊。是不是受過專業訓練?今後哥跟著你操。」

  「學校業餘球隊水平而已。很久沒跑一跑了,感覺很爽。謝謝你,於浩。」渝冬生用力回抱他,「剛才看你的腳法,基礎不錯,也該是教練眼中的可造之才。」

  就這樣,每周一次兩三個小時的足球訓練,渝冬生拉上同樣沮喪的彭湃,帶著於浩雷打不動的堅持了下來。揮汗如雨之後,他的那一點喪情緒早已煙消雲散:只要那風光還在,我便獨自綻放,靜等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