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言而喻

  渝爸的傷恢復得很好,已經能丟掉拐杖平穩地走路,他便開始念叨起老家的房子空久了沒人氣,沒有耕種的土地會荒蕪的,還有母親的墳頭也該清理了。老人的心早已經回到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渝冬生只好決定把他送回老家,夏天趕急給渝爸買來一部老年手機,耐心地教會他如何接打電話。

  少了件照顧老人的活,渝春花空閒許多,她找夏天商量保姆和她留下一個就行。細算下來保姆這邊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是要照顧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還要做家務,外請一個保姆人家也不干啊。夏天有些為難。

  「夏天,就我一個人做吧,孩子也大些了,沒多少活。」渝春花想著能為弟弟家節約一點是一點。

  「大姐,小夏夏已經到處跑了,離不了人,還要管她的一日三餐,念念的接送也是問題,你一個人顧不過來的。」

  「你和冬生只負責早上送念念,我下午可以帶著夏夏去接,其他都沒問題。等到明年夏夏也上幼兒園,就更好辦了。」

  夏天知道大姐的一片好心,而且有她帶著孩子,自己放心得很。她和渝冬生說起此事,他毫不猶豫地首肯了,「剛好,大姐搬到一樓住,念念也該獨立了。」

  渝春花真沒高估自己的能力,她不僅把孩子照顧得很好,三層樓的屋子裡里外外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就連屋頂花園的花花草草也被侍弄得鮮活茂盛,邊邊角角處還多了些小蔥芹菜辣椒在一茬一茬地發芽生長。

  醫院的房子成了渝冬生偶爾午休或加班補覺的地方。還有肖雲翔每逢節假日在醫院見習時候的棲居地。

  渝冬生去銀行又開啟了一項定期轉存的業務,每個月準時向夏偉民的帳戶存上5000元。加上父親的贍養費,侄兒的生活費,三筆錢轉完之後工資卡上也就所剩無幾了。幸好家裡和孩子的一應開銷有夏天在負責。當然,也是在渝春花堅決拒絕夏天給她支付工資的前提下。

  無以為報的夏天感激不盡,欣然同意了渝冬生把他那套房子贈送給大姐的提議,畢竟這是他的婚前財產,他有權自由處置。渝春花懵懵懂懂地在渝冬生給她的過戶手續上簽了字,然後配合著把母子倆的戶口遷到了弟弟的房子所在地。直到肖雲翔無意中在抽屜里看到寫著母親名字的房產證,他倆才知道渝冬生為他們都做了什麼。

  渝春花抱著那個紅本本,感動得熱淚盈眶,丈夫走後的十幾年,和孩子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現在總算有一個自己的家了,還是大城市裡這麼好的一個家。她能遇上這麼好的弟弟弟媳,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啊。她雙手合十,虔誠祈禱「好人定有福報」。

  福報果真如願降臨。

  在歡送夏偉民正式退休的一個私人聚會上,剛到家的渝冬生被岳父一個電話叫了過去。

  「秦局長,這小子就是渝冬生。」夏偉民開門拉著他進去。

  遠在主席台上照過幾面的人猛然出現在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衝擊感讓渝冬生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矗立著沒發出聲。

  「渝主任,久仰大名啊,快過來坐下。」和藹的秦局長揚聲招呼他。

  渝冬生順勢坐在岳父旁邊的空位上。他環視一桌人,主座上居然是那位曾經的組織部長,現任副市長宋秉政。愕然對上他的眼睛,他朝他微笑著點點頭,渝冬生趕緊頷首回禮。其餘的人他都不認識,也只能客氣地點頭招呼。

  「冬生主任,今天借夏局長的局和秦局長的酒,我要第一個敬你一杯。」宋秉政端杯起身,「你們不知道,要是沒有他巧手給我卸下心病,我今天可能沒機會喝上這杯酒。」

  在座不知情的人總算明白宋市長要提議讓渝冬生過來面見的緣由了,看向渝冬生的眼神變得親切許多。

  渝冬生站起身一口喝下杯中酒,再斟滿,雙手低位舉杯欠身,「宋市長,這只是我們作為醫生的職責,不過有你們銘感不忘,也是我們的榮幸和驕傲。」

  秦大勛局長心思活絡,剛剛他提及市中心醫院提任一名副院長之事,作為分管教體衛生口的副市長宋秉政顧左右而言他,藉口讓夏偉民叫來了渝冬生。此刻又從他毫不避諱的讚賞目光中,自然清楚明了領導的不言而喻。他開始不著痕跡地觀察起這位前任局長的女婿來。

  只見他一番行事動作知禮識禮,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談吐之間進退有度,頗顯大將風度。加上他那揚名省內外神乎其技的醫術,確實不失為合適人選。只是這樣一個人,是自己能掌控得了的嗎?

  「冬生,我聽說你一個心外專家,還會心內科的介入技術,是真的嗎?」宋秉政一改之前寡言的形象,好奇地問。

  「之前進修腔鏡的時候順道學了點,回來後一直跟著我們心內劉主任操練,確實可以做。」渝冬生老實回答。

  「你這跨專業的操作,是有什麼想法嗎?」秦局長也開始好奇起來。

  「治療疾病的手段是多元化的,適應病症最重要。藥物、介入由心內科主攻,而心外科主要負責攻克高難度的搭橋、瓣膜、夾層,以及複雜先心。而未來,二者應該是逐漸以心臟中心的形式出現,心外醫生的未來也有可能是『一手手術刀,一手持導管』。所以,我就先嘗試探索一下。」說起專業來,渝冬生更是侃侃而談。

  秦大勛是真的相信夏偉民說他女婿完全沒靠著他這個衛生局長的話了。而作為衛生系統的領頭人,要做出政績,靠的就是一張張實實在在拿得出手、排得上名的行業名片啊。說到底,這也是造福百姓的民生工程。這頓送別宴還真沒白請,沒想到夏偉民離開之前還給他送上這麼一大好禮。

  順水推舟,利人利己的事,要做,還要儘快做,既不延誤時機,還能給領導留下會辦事能幹事的好印象,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兩周過後,渝冬生入了市中心醫院副院長的推薦人選名單,被衛生局提交到了組織部,很快順利進入考察程序。

  任一鳴從局裡回來後獨自在辦公室生著悶氣,渝冬生當選副院長是他最不樂見的,一個能力技術比他強,群眾基礎比他好的副職,對一個正職的威信將造成多大的影響,那是可想而知的啊。他給表姐夫打電話抱怨訴苦,卻因為「目光短淺沒有大格局」又被訓了一頓。

  到底他也是當了幾年一把手的人,明白順勢而為的生存處事之道。渝冬生被他親自打電話請到了辦公室。

  「冬生,你知道的,我們院班子一名副院長即將退休,空了一個職位出來,局裡剛找我談話,歷數醫院的各大主任科長符合條件的人選有好幾位,我向他們極力推薦了你。」任一鳴和顏悅色賣出他的人情。

  其實兩周前夏偉民就跟渝冬生說起過,他有機會當選副院長。自個兒已經暗自高興過了,自然明白任一鳴此刻這番說辭的意圖,故作驚訝狀,「哦,真的嗎?承蒙任院長看得起我,不管這等好事能不能落到我頭上,都一定會好好感謝您。」

  渝冬生謙遜的態度,讓任一鳴憋屈的心裡好受了些許。

  看來這個副院長的位置應該是穩了。而令渝冬生最開心的是,當上院領導工資卡上的餘額應該會多出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