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組織了醫療器械耗材統一分包招標採購,投標的商家很多,心外的專科材料仍然由德勝公司以微弱的價格優勢中標,繼續連供三年。任一鳴把張雲飛叫到辦公室,關起門來狠狠罵了一通,「你都去評標現場了,事情還辦成這樣。」
「還有其他幾位專家,他們的意見我也左右不了啊。」張雲飛極力解釋。
「其他人都可以,你不行?」
「德勝的產品品質確實好得多,價格還便宜些。」
「注意別在渝冬生面前說什麼。」
「他跟德勝那個副經理葉曉曉有來往,上次我看她來辦公室找過他。」
「人家整個過程都沒參與,見過又能怎樣?算了,你出去吧。」
張雲飛這次是真委屈地出了院長辦公室。他心裡窩著火,把科室的小年輕醫生叫到辦公室借著病曆書寫錯誤訓了一頓。
渝冬生下了門診回來看他坐在位置上發愣,「張哥,出什麼事了?」
「哦,沒事,渝主任,我在想明天那台手術。都過中午了,你快去吃飯吧。」
渝冬生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向停車場。搬了新家後,他只要不加班都會回家陪老父親他們吃飯,儘管這種時候屈指可數。
下午剛上班,林錚過來找他,「冬生,我和你商量個事。」
渝冬生給他倒了杯茶,一起坐到沙發上。張雲飛見狀正準備離開,渝冬生說,「林主任有什麼事?張主任也可以聽聽吧?「
「當然可以,都是工作上的公事。」林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們胸外的腔鏡手術量也在增加,想和你們科室一起再申請購買一套胸腔鏡,特地過來徵求一下你們的意見。」
「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我正說去找你呢。」渝冬生高興地說,「你打申請吧,我們一起簽字。張主任,你負責和林主任對接一下參數需求,把配套的心外專用器械也一併申請了。林主任,我還要去門診,就不送了。」
張雲飛連忙應下,等林錚一走,他給任一鳴打了個電話,「任院長,您在辦公室嗎?我有事找您匯報。」
「我一個小時後回醫院。」正在市衛生局聽新任局長講話的任一鳴發了個消息給張雲飛。
院長辦公室,任一鳴聽了張雲飛的報告,思索片刻,「你把設備科翟宏良科長叫上來。」
「翟科長,聽心外張主任說,他們想和胸外一起買一套腔鏡設備,要把參數制定好,多參考參考專業人士的意見。張主任那裡有資料,你們下來好好合計合計。」任一鳴直接給小跑著進來的翟宏良布置任務。
「好的,任院長。這事我也是剛剛聽林錚主任說起。」翟宏良提醒道。
「林錚那邊,你們設備科弄好找他簽字就行。職能科室要多為臨床服務,把他們從這些小事中解放出來,他們才好一心一意為病人服務。」
「任院長,您教訓得是。」翟宏良堆著笑,「張主任,我等你電話。」
然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張雲飛把這事辦得異常利索,林錚還在四處打聽對比市面上胸腔鏡品牌和型號的時候,他已經拿給他全套的詳細參數,「林主任,這是目前最新最先進的設備功能需求,我已經和翟科長一起核驗過,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林錚粗略地看了一遍,翟科長都審過,自己自然不好說什麼不同意見,「你們渝主任看了嗎?」
「他看過了。請你先簽完字,我馬上找他簽。翟科長說進口設備還要論證啥的,很耗時間,讓我們抓緊提交。」
想想也是,各個流程走下來半年能用上都不錯。林錚大筆一揮,署上了自己的大名。
「渝主任,這是我和林錚主任一起擬的需求,他已經簽好字了。」張雲飛拿著墨汁未乾的申請單交給渝冬生簽字。
「腔鏡設備這幾年發展改進很快,我只要求買到先進適用的,具體細節你們把控好。」瀏覽完附件上幾大頁生澀繁雜的名詞數據,渝冬生乾脆的在頁末簽名。
周末,於浩帶著老婆孩子應邀來給渝冬生賀新房,李莎把葉曉曉叫上了。她生完小孩後便自立門戶,和幾個老闆朋友合夥也開了一家醫療器械銷售公司,自個兒當上了法人。現如今她倆從同事變成了競爭對手,但並不妨礙她們十幾年交情繼續做朋友,有時候甚至還可以信息共享。
他們到的時候,在電梯口碰上彭湃一家三口,一群人嘻嘻哈哈湧進渝冬生家,田輝圍著圍裙拿著菜刀從廚房探出頭,「這裡需要兩個幫忙的,今天可不是來老大家蹭吃蹭喝的哦。」
彭湃積極響應跑了過去,葉曉曉放下手中的賀禮也向廚房走去。
「曉曉,你過來一下。」渝冬生摟著夏天的腰站在客廳,在她耳邊低語,「其他人你都認識,這位我給你介紹介紹。」
葉曉曉轉過身,女主人溫婉大方地倚在男主人身旁,正溫柔地看著她幸福地笑著,「這位美女確實沒見過,也沒聽你說過,難道是你的紅顏知己?」
「你可別誤會,她是李莎的前同事加好友,之前一起聚會的時候見過幾次。」渝冬生趕緊小聲解釋。在女人這種生物面前,有些事萬不可事無巨細一五一十地匯報,要是知道別的女人送過醉酒的你回了三次家,你們還失誤地抱過吻過,就算內心裡真真沒什麼也絕對會被認定為有什麼的,而且由此聯想出的畫面保證讓你百口莫辯,最終只落得個「一時失語,後悔終生」的下場。
夏天已不著痕跡地輕推開腰上的手,向葉曉曉款款走去,「你就是曉曉啊,聽我家冬生提起過,歡迎你。」女人的直覺就像是宇宙中某種超越物質和理論的無法言說的存在,在葉曉曉進屋看向渝冬生的第一眼,夏天已經初步斷定她對她男人有不一樣的想法,自己是不是該趁機宣誓一下主權啊。
「夏天姐,我叫葉曉曉,李莎姐帶著我不請自來,還請你見諒啊。」葉曉曉臉上的笑不多不少,既不諂媚,也不卑微,真誠自然得讓人不自覺想親近親近。這個段位應該是多年推銷磨鍊混至經理位置的成果吧。久居象牙塔里的夏天哪裡是她的對手,就算有那麼一點與生俱來的直覺。
「都是朋友,說什麼見諒啊。曉曉,我可以叫你曉曉嗎?」夏天已經被那一臉純真無瑕的笑容征服,心中暗罵自己想太多了。
渝冬生笑著搖搖頭,帶上剩下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子們去參觀新房。
「冬生,你這房子買得真划算哦,這成色哪裡像二手房。」於浩邊看邊稱讚,「聽說是熊校長賣給你的?」
「就是啊。他急賣,又是熟人,價錢要得很低。說實話我都替他覺得虧。」
「那老小子精明著呢,虧本的生意他不會做的。聽說他兒子和他關係不太好,八成是急趕著用錢去維繫一下父子情義。」於浩的嘴下從不饒人,當然只是針對他不太看好的人。
閣樓外的屋頂花園被閒得無聊的夏偉民給捯飭得平平整整像模像樣了,居中搭了個敞篷的頂子,圍欄周圍已經砌好花壇,就等苗木種子入土了。
田輝把他送給渝冬生的新房禮物,一整套室外燒烤用具,利索的打開擺放好,於浩也開啟他帶來的紅酒,彭湃掌廚負責點燃無煙鋼炭,滋滋啦啦的聲音和著大人們的談笑聲,孩子們的嬉戲打鬧聲,一幅歲月靜好的畫卷悄然定格在葉曉曉的手機相冊里,畫面正中央斜倚欄杆的渝冬生微微含笑的側顏,溫潤如玉。
真好,你有一個這麼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