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動聲色

  渝冬生沒去參加周斯然和林錚的婚禮,他代替彭湃值班,還讓他幫著帶去一個沒有落款的祝福紅包。他不認為分手的情侶還可以是朋友,互不打擾,各自安好的陌生人狀態更為合適,也才可以選擇遺忘。儘管因為天天可見的林錚讓他無法遺忘,他的心已慢慢的不再起波瀾。

  結婚後的林錚對渝冬生的態度好了許多,兩人又恢復工作上你追我趕的競爭狀態。只是渝冬生成長的速度讓他追起來頗感吃力,他嫉妒他天賦級別的優秀。尤其在看到白主任甩手讓渝冬生幾乎主刀所有手術,而他還沒有自信獨當一面的時候,內心有由衷地佩服,也不由得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思慮再三,他找了林峰院長,重又調回了胸外科。

  渝冬生眼不見為淨的心情變得更愜意了。只是苦了趙前程主任,被帶了小十年的徒弟無情拋棄,還有氣兒無處撒,只得哀嘆著重新物色接任者。

  趙主任組內人手不足,大多病人被收到白主任組。渝冬生他們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

  林峰院長挨不住白主任追著他要人的纏人勁兒,以輪崗交流為由,把胸外的一位資深得力幹將副主任醫師張雲飛給調換了過來。其實大伙兒包括當事人心裡都明白,這不就是給林錚去胸外發展騰位置嘛。張雲飛笑容滿滿地說著「感謝林院長給我學習的機會」,然後找白主任和趙主任報了到,平靜謙卑得讓人看不到一丁點兒怨氣。

  「如此不動聲色,是個狠人。」彭湃為新進組員做出點評。

  「冬生,早就聽說你是心外的二把刀啊。我這初來乍到的,今後還請你多多指教。」張雲飛一把握住渝冬生的手,言辭切切。

  渝冬生沒想到他會屈尊地來這麼一下,本能地雙手回握,「不敢當,張主任,您的級別資歷可比我們高深,是我們向您學習。」

  「好一通太極綿柔掌,這就起勢了?」被晾在一旁的組員彭湃已經開始懷念那位喜怒皆形於色的林師兄了。

  渝冬生倒沒那麼放在心上,依舊一副不變應萬變,我行我素的姿態,簡直得了白俊傑主任的真傳。

  醫院這個行當,可是靠真本事說話的地方。

  不過張雲飛確實能力夠出眾,在胸外本就已是數二三的人物,心外沒獨立之前的專業技藝也還在,他很快在新科室站住了腳。最終,渝冬生的溫和人設也沒架住他的嘴甜會來事,科室大部分人被他成功收服。就連趙前程主任失意的心都被他鞍前馬後地侍奉給填滿。

  有了張雲飛搶著收治病人,渝冬生難得閒暇了些。得空重新坐回他的專病門診,也好讓這段時間替他坐診的白主任休息休息。

  「冬生,你的副高職稱什麼時候可以評啊?」白主任把自個兒不太在意拖後多年的正高職稱拿到手,看徒弟又被人拿職稱壓著,心裡不那麼痛快。

  「明年年限才夠。理論考試今年已經過了,資料方面還缺一篇核心期刊論文,我正在寫,年底應該能發。」渝冬生信心十足。

  「外科技巧精良固然重要,但它僅是手段,長年累月不斷創新才能有所收穫。所以外科醫生不光是努力做好手術,還要追求一點創新。」白俊傑教授起渝冬生總是語重心長,「醫學知識和技術日新月異,你要跟上發展的步伐,最好還能走到前頭。」

  渝冬生若有所思,「師傅,我想去上級醫院進修微創心臟手術。」

  白俊傑欣慰地笑了,一點就通,孺子可教也。四年前,他在國外也曾涉獵過微創手術,但不算精通。再說幾年過去,這項技術的變化和進展有多大,他知道。

  這邊渝冬生到首都醫院進修的申請一通過,白俊傑便開始纏住林峰購置心外胸腔鏡手術設備了。得給渝冬生提前搭建好舞台,等他一回來就能接上趟兒,到時自個兒上台給他掌掌鏡子配個台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也真夠急的,渝冬生八月底才去,半年後才回。再說了,你也知道這套裝備有多貴。」林峰院長本就計劃開展微創,科室主動申請正合他意,但就是忍不住想為難一下白俊傑,好讓他知道醫院對待他這個人才可是扶持照顧良多,他該感恩戴德、鞠躬盡瘁地來報效。

  自然,新設備如願列入醫院採購計劃。

  「先進核心的技術掌握在自己人手裡,對醫院最有利,林峰那個老狐狸算得精著呢。」白主任說得雲淡風輕,「你年輕可塑性強,出去多見識見識,成長會更快。」

  渝冬生無語凝噎。白主任不知道他在渝冬生心裡又存上了多大的感激,師傅完全可以爭取機會自己去深造,然後親自開創本市心外微創的先河,而他把這個機會無私地給了他。

  正值暑假,肖雲翔也被渝冬生拉著加入了他和白主任的晨練隊伍,偶爾還跟著舅舅上上班。天天聽著、看著大佬們或高談闊論,或插科打諢,或單打獨鬥,或齊心協力,在他小小的心裡,也種下了一顆想要學醫的種子。

  「舅舅,成績要非常好才能考得上醫學院吧?」小雲翔和渝冬生走在醫院的林蔭道上。

  「想學醫啊,把你的英語補一補,再加把勁兒沒問題。」侄子轉過來一學期,能從班級倒數上升到中等成績,已經非常不錯。

  「班主任說,下學期學校要開設英語興趣班。我可以報一個,免費的。」

  「只要你願意學,繳費也可以去。」渝冬生覺得侄子太過懂事了些,「雲翔,我們去接你媽媽下班。下周就開學了,今天去外面吃火鍋。」

  肖雲翔高興地拍著手跳了起來。這才是一個十幾歲孩子該有的狀態嘛,渝冬生親昵地拍拍他的腦袋,朝普外住院部走去。

  明天是臨去報到前的最後一個班,渝冬生接到熊文勝校長的電話,「渝醫生啊,我老家一親戚要做個體檢,麻煩你幫忙安排一下?」

  「沒問題,熊校長,只是您最好明天就帶他過來,後天我要出發去進修,半年不在醫院。」渝冬生答應得沒有一絲遲疑。

  「你看,我這也要開校了,沒空親自陪著。我讓他直接聯繫你?」

  「好。讓他給我打電話就是。」渝冬生心下已瞭然,這是要像上次他老母親一樣,沒來一個家屬,由他全程陪檢加繳費唄。

  「姐,明天有個熟人要來醫院體檢,我先開好項目,你去幫忙交一下費,帶他做檢查。我要上手術走不開。」渝冬生把錢拿給渝春花,幸好大姐明天休息,不然這事兒還不好辦。

  「怎麼是你給錢?」渝春花有些不解。

  「我先墊著,他親戚後面會給我。」渝冬生不願姐姐又多想。

  渝春花保潔員的工作幹得很愉快。她原本就性格溫順,又能吃苦耐勞,很受科室醫生護士,甚至保潔同事的喜歡。大半年下來,對醫院各個科室也比較熟悉了。此刻,她很高興自己能幫到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