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露頭角

  現代外科之父裘法祖教授說過,「德不近佛者不可為醫,才不近仙者不可為醫」。

  渝冬生深以為然。尤其在看到師傅為了研究一位複雜先心病患兒最佳治療方案而苦熬幾個通宵的時候,為了應對手術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而不厭其煩數次演練的時候,為了給孩子爭取疾病救助金據理力爭還自掏腰包的時候,他對這句話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醫學確實是一門文理兼修的學問,只有通才,只有對人心與人性有深刻了解,才能學好醫、行好醫。

  也就在那一刻,渝冬生告訴師傅他的決定:我今後主攻的方向就是「先心病」。有了目標,就有更大動力,還得到了白主任的大力支持。他帶著渝冬生首開醫院先河,在心外門診增加了一個「先心病」專病門診。他倆輪流坐診,從門診到住院,從手術到術後隨訪,實施全過程專病專案系統診治管理。

  小半年下來,二十三個病例,渝冬生累積不少的診治經驗,也收集了大量寶貴的臨床數據。在白主任的精心指導下,幾篇綜述、個案報導、病例分析等醫學論文相繼發表交流。渝冬生的名字在業界初露頭角,病人之間也積攢了那麼點口碑。

  「冬生,市婦聯和衛生局組織了一個先心病普查義診活動。你和我一起去,下周一早上8點從醫院出發。」白主任挎著大背包準備下班,明天周末休息,看樣子他又要趕著去哪裡釣夜魚。

  「收到,師傅。去幾天,有什麼特殊準備嗎?」渝冬生很高興有機會參加這樣的活動。

  「說是比較遠,來去得四五天吧。白大褂、聽診器帶上,其他的他們會準備。」白主任邊說邊往外走,「還有記得拿長袖,帶件外套。那邊蚊子多,晚上冷。」

  由心外科、心內科、超聲科以及檢驗科醫務人員組成的專家醫療隊,加上活動組織方的負責人,一行十個人,連帶著設備器材和藥品裝滿兩個車,準點出發向大西北最遠處平縣行進。

  車開了近六個小時到達縣城,在縣醫院的院子裡停下。說是縣城,規模和人流聚集情況跟外面的鄉鎮差不多。這個縣醫院看起來也比鄉鎮衛生院大不了多少。不過還五臟俱全,該有的科室和設備都有,只是一個醫生兼顧了幾個科室。話說這偏遠之地又能招來幾個醫生,想盡辦法招來的又能留下幾個呢。

  縣婦聯主任和縣醫院院長熱情接待他們,「你們來的時間正好,今天學生們考完試就要放暑假了。我們已經給學校和各鄉鎮都通知安排下去,明天早上就可以開始。」

  醫療隊的到來,無疑給寧靜的小縣城掀起一股熱潮。待他們把「先心病愛心普查」橫幅一拉,看熱鬧的鄉親們已經奔走相告,「大城市的專家來免費看病啦」。

  第二天天才剛亮,院子裡已經整齊的排好四個隊伍。渝冬生他們匆匆吃了早飯,坐上各自的看診位。

  問診,查體,聽診。渝冬生細緻地忙碌著,一刻不停。大大小小的孩子在老師和村委會的組織下秩序井然,沒有預想中的聒噪,給他們省了不少口舌。

  臨近幾個縣鄉那些自知有心臟病或者自覺心臟不適的人群,也聞訊從四面八方趕了來。兩天下來,四個人聽得耳朵疼的收穫就是檢查出9名患有不同程度先天性心臟病的兒童,甚至還有幾位冠心病、肺心病的成人患者。他們都一一給出了保守治療,隨訪觀察或者手術治療的建議。針對家庭困難的還填寫了救助申請登記。

  看完最後一個孩子,渝冬生開始收拾東西。

  「醫生,請等一下。」一個年輕女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幸好,你們還沒走。請您幫一個小同學看看。我們從隔壁縣趕來的。」

  渝冬生望著她,停下動作,「同學呢?」

  「他走得慢,我先跑過來的。不好意思,我馬上回去接他,很快。」氣還沒來得及喘勻,女子轉身往回跑。

  等了約二十分鐘,女子拉著一個瘦弱的男孩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慢慢走進院子。

  「你是他家長?」渝冬生收起聽診器,在男孩第三、第四肋間聞及響亮而粗糙的全收縮期吹風樣雜音,是比較典型的室間隔缺損心音特徵。

  「醫生,我叫澤木措,她是我姐姐的老師。我爸媽去外面打工了。」男孩聲音細弱,主動自報家門,「我從小就不能跑不能跳。我們那兒的醫生說我有心臟病。」

  渝冬生抬頭看了女子一眼,又詳細詢問了具體的症狀表現後,叫上師傅和心內科劉剛主任一起,去給男孩做心電圖和超聲心動圖檢查。

  「你們看,他這個缺損比較大,還有點主動脈返流,該儘早手術的。還好沒有合併其他畸形。」超聲科主任邊說邊指給他們看,三人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白主任,這個病例缺損大,位置也比較刁,心內介入才剛起步,可能做不了,直接收你們科手術吧。」年輕的劉主任當即給出會診意見。

  「冬生,和家屬交代清楚,儘快安排入院。」白主任望向檢查床上瘦小的孩子,表情有些嚴肅,先心病本應該早預防,早發現,早治療的。

  渝冬生帶上男孩退出檢查室,對站在門口的女子說,「他是室間隔缺損,已經影響到生長發育了,要儘快手術治療。你能聯繫上他的監護人嗎?」

  女子看了看渝冬生白大褂上的院徽,「監護人這邊我負責聯繫。醫生,我看你們是銀寧市中心醫院的,手術是去你們醫院做嗎?費用要多少?」

  「是的,我們做。費用大概2、3萬元吧,如果符合補助條件可以申請救助金。」

  「我家也是銀寧市的,這是我的電話,我這邊安排好就帶澤木措過去。方便留一個您的聯繫方式嗎?」女子扯過桌上的便簽紙寫下號碼遞給渝冬生,又拿出手機準備記下對方的電話。

  渝冬生接過便簽放進工作服口袋,順手拿過她的手機把自己的姓名和號碼輸入進去,還細心地在姓名處備註上「心外醫生」。

  晚上睡覺之前,渝冬生收拾返程物品,隨手摸出紙條,往手機電話簿錄入「夏天(小澤老師)」。他嘴角微微一翹,「夏天」這名字與自己恰好相反,不過還真人如其名的熱心善良。

  正躺床上閉目養神的渝冬生被於浩的電話喚醒,「冬生,聽說你下鄉了,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晚上能到。」

  「我老婆婚禮一結束就被召回總公司培訓半年,今天才回來。那就等你休整一下,後天晚上我們倆請你吃飯補上一局,感謝你為了我捨生取義的付出。還有你封那麼大一紅包,我拿得手好軟啊!」

  「哥們大喜事嘛,應該的。」

  「那你得早點結婚,我好禮尚往來。不然通貨膨脹,貨幣貶值,你可虧大發了。」

  「在你這,我永遠虧不了。」

  「話說回來,你那酒量驚人啊,我老婆早就嚷著要深入認識你。」

  「於浩,我和老師一屋,他睡下了,回去聊。」

  「哦,再見。」電話已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