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聚好散

  渝冬生自認酒量不錯,喝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在於副局長面前完全就一小巫。還好因要開車沒喝酒的於浩及時阻止了「要一醉方休」的兩人。

  於浩把他送回宿舍已過午夜12點,新的一年開始了。渝冬生和衣躺在床上,只覺陣陣醉意襲來,強烈的孤獨感和著思念攪得他無法入睡。當手機里傳出一個慵懶的女聲,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撥通了周斯然的電話。

  「斯然,你還好嗎?我想你。」

  「哦,幾點了?我已經睡了。」周斯然的嗓音有些嘶啞,「春節快樂,冬生。」

  「然然,聽你聲音像是感冒加重了。明天我去找你,好嗎?」

  「我生病不想出門。我們後天上班見吧。」

  「那好。你繼續睡吧。」

  「晚安。」

  輾轉一夜無眠,渝冬生揉揉昏沉的腦袋起床。明天就上班了,他打算今天去給兩位師傅拜個年。

  周淮南主任這邊和往年一樣,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登門拜訪,又給他小孫子封了個新年紅包。老師家裡親戚朋友向來多,渝冬生不好過多打擾,噓寒問暖之後便離開。

  白主任這邊,渝冬生拿了幾罐姐姐做的辣醬,又去市場買了新鮮的肉和菜帶上。師傅曾再三告誡過不會收他任何東西,但他說過喜歡吃他做的菜。

  師徒二人背靠沙發席地而坐,開上一瓶好酒,就著簡單可口的家常菜,邊吃邊喝邊聊,從中午吃喝到了晚上。

  酒到酣處已身份尊下不分,唯剩兩個醉到口無遮攔的單身男人。

  「師傅,十幾年了,你再給我找個師母,陪著你過日子吧。」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份情,你還不懂。」

  舊話重提,了無新意。徒增節日思故親的傷感。兩人舉杯頻頻,無語頷首。

  「傑哥,告訴你個秘密,我有預感要被拋棄了。你說,女人是不是都很物質?同甘苦共患難的故事也只在小說電視劇里才會出現?」

  「你說的不對。古往今來,大多故事講的都是共患難易,同富貴難。說到物質女,你才認識幾個就敢如此定論所有女人。其實世上好吃懶做的軟飯男、忘恩負義的鳳凰男更多。」

  「我可不是鳳凰男,我雖然出生貧寒,渴望成功,但我絕不會忘恩負義、喜新厭舊的。我深情專一,知恩圖報,奮發圖強……」

  「對哦。我們冬哥可是優質鳳凰男,只是還沒遇到慧眼識珠的好女人而已。周斯然沒眼光,她離開你是她的損失。不值為她傷心。」

  「不傷心,我有傑哥就行。有朝一日,我也可以日進斗金,飛黃騰達……我要讓她悔不當初。」

  「對,讓她後悔去吧!來,好兄弟,我們喝酒。」

  「喝酒,乾杯!」

  第二天一早,渝冬生被手機鬧鈴喚醒,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蓋著毛毯。看師傅臥室的門還關著,他連忙起身輕手輕腳離開。

  回宿舍換了身衣服,匆忙趕到科室,周斯然已經在班上了。見到他並沒表現出兩日未見的喜悅,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渝冬生料想的結局已然明了,「斯然,下班去樓下咖啡店坐坐,你應該有話要說。」

  周斯然愣了愣,眼圈一紅轉過身去。

  並肩走進兩人常來的店,在老位置上相對而坐。渝冬生如往常一樣點了各自喜歡的咖啡。他平靜地等著周斯然開口。

  「冬生,我媽說,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結合。」周斯然艱難卻決然地開了口,「我想她說得對,我們確實不太合適。還是分手吧。」

  雖然結果早已料到,分手的話從自己心愛的女人嘴裡說出來,再親耳聽到,渝冬生仍然覺得心痛不已,他用力把野獸般的悲傷強壓在心口,絕不讓它的觸角伸達眼底。

  「好。我同意。」渝冬生不高不低的嗓音聽來如常的溫柔平和,沒有預想中可能出現的怒火或者挽留,他的嘴角甚至隱約可見一絲釋然的笑意,周斯然頓時失了神,隨之淚流滿面。

  「再見,斯然。祝你幸福。」渝冬生沒再看她一眼,起身大步離開,仿佛提出分手的人是他,被分手的人是她。

  失戀的苦情戲經過預演,尖銳的痛楚早已化進昨夜的濃睡殘酒中,再觸及只覺麻木的鈍痛。

  接下來的日子,渝冬生又恢復全心投入的工作狀態。偶然碰上周斯然,他會完全無視她紅腫的眼睛,以及眼睛裡的隱隱傷感和不舍。然後微笑著招呼,用上下級醫師間客氣疏離的語調。

  他倆這是分了?美女周斯然被渝冬生甩了?

  「你倆真分了?誰甩誰?」彭湃的好奇心和驚訝程度一樣大。

  「分了。她提的。」渝冬生冷靜闢謠。

  「你不再爭取挽回?大美女誒!」

  「既生離意,何苦糾纏。還能落個好聚好散。」

  彭湃抱了抱兄弟,「沒事。你值得更好的。」不遠處林錚憤憤然握緊了拳頭忍著,周偉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了。

  周斯然申請調去了婦產科。不久,婦產科的女醫生堆里,時不時會看見一個高大突兀的男醫生身影,捧著火紅玫瑰花而來,顯眼又張揚。

  心外又只剩葉明麗一個女醫生,被一群男醫生們眾星捧月般稀罕著。弄得彭湃格外緊張,毅然獻上訂婚戒指項鍊掛在她脖子上宣誓主權。傻大妞葉明麗生怕因為戒指無法戴在手指而失去炫耀的機會,逢人便拉出來顯擺一番。

  這世間的雄性在雌性面前,生來便善主動出擊,且具強烈占有欲。

  唯渝冬生如蛇般蟄伏起來。一邊獨自舔舐被棄的傷口,一邊奮力鍛造強身的鎧甲。人生的戰場,只有強者才有優先選擇的權利。

  手術室刷手間,白俊傑和渝冬生並排站立,指尖、指腹、手心、手背、手肘、上臂,刷洗的動作高度同步。

  「冬生,今天這台你上,我給你當助手。」

  「好的,師傅。」

  水聲停,雙手上舉胸前,渝冬生緊隨師傅邁進手術間。側身換位,直接站到主刀位,台上其他人相視一看,心下瞭然。就連配台的器械護士也沒有因為臨時換了主刀醫生而顯得慌亂,反正他倆手術思路、程序,甚至動作習慣都如出一轍,誰做應該都一樣好配合。

  「不錯哦,渝醫生第一次主刀,只比白主任慢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麻醉醫師由衷讚嘆,「後生可畏啊。」

  渝冬生謙虛地笑笑不語。

  「手術完成的不錯。」白主任邊換衣服邊說,「可你的注意力局限在台上了。心臟手術很複雜,必須照顧很多東西,體外循環、麻醉控制,作為主刀要全部掌控住。」

  不愧是師傅,一針見血,渝冬生汗顏。剛在台上確實想著旁邊站著師傅呢,自己專注手術就行。看來還沒完全從助手角色上轉換過來,下次得注意。

  「你上次那辣椒醬哪買的?太好吃了。」渝冬生這邊還在自我反省,白俊傑的話題竟然變成了這個。

  「哦,醬……那個醬不是買的,是我姐自己做的。剛好她等幾天要過來,我讓她再給您帶幾罐。」

  回科室路上的閒聊,渝冬生把侄子來城裡借讀、正準備租房的事都說與師傅聽了。

  「房子租好了嗎?」

  「還在找。」

  「你先去監護室看病人。我到林峰那兒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