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灰原初發現自己突然墜入了某個大雪飄揚的冬夜。【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頭頂上泛著極光的灰色天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到不見任何星月的冬夜,仿佛倒置的深淵,正紛紛揚揚地倒下漫天渾厚的雪花。
整個庭院之中,沒有任何的光亮。不遠處主宅的屋頂上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蓋,下方的屋子內卻沒有絲毫燈光,像是一隻巨大的黑色怪物。
只有更遠處的鍛造工坊,裡面的熔爐仍然在發出唯一的溫暖光亮,卻照亮不了多遠。
整個庭院,仿佛瞬間被一個巨大的罩子罩在了下面,暗不見天日。
藉助權能,灰原初倒是還能看清周圍的環境。
他有些驚訝於腳下瞬間深過腳踝的積雪,又抬頭望向主路東側的茶庭,發現上一刻還流水潺潺的池塘已經枯竭,而綠意蔥蔥的植株們更是只留下的光禿禿的枯枝,被厚重的積雪壓彎了腰。
——所以,不是突然改變了氣候而已。而是這整個庭院,都變成了某個深冬時候的它。
灰原初只是稍稍想了想,立刻就瞭然了現狀——對於統治域來說,這個庭院只是一個「布景」。那麼它當然可以隨時進行「場景轉換」。
問題只是,它為什麼突然轉換了場景?
……從這樣的雪夜背後,會突然出現什麼東西襲擊過來嗎?
灰原初一邊提高了警惕,一邊沿著主路走向主屋。
雪仍然在無聲地下著,沒有寒風,只有一種靜靜深入骨髓的寒冷。
一時之間,整個世界裡只有他的腳在雪地上踩出的「嘎吱嘎吱」這一種響聲。
在灰原初走到一半路途的時候,突然之間,就有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
他立刻轉回身去,看到大門口附近的主路上,毫無徵兆地出現了兩個身影。
一高,一矮。
雖然年齡不同導致容貌有所變化,但灰原初一眼就將這兩人與自己記憶中的資料對上的號。
快步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十出頭風華正茂,穿著西式大衣與馬靴的雪之下弦樂。
而差了很多步子,吃力地抱著什麼跟在最後的,則是剛剛十四五歲,尚是少女年紀的松本節子。
因為這時候還赤裸著身體,灰原初一開始本能地有所尷尬。但他很快意識到——好像對方都根本沒有看到他。
很快,迎面奔來的雪之下弦樂與灰原初錯身而過。
灰原初甚至看清了她紅腫的眼圈與臉上的淚痕。
但弦樂,卻對「這雪夜之中赤裸著站在他家庭院中的少年」這樣的異樣情形全然視而不見,直接從灰原初的身邊擦身而過。
灰原初有些疑惑地望著弦樂跑遠,再次轉回頭來,這時候少女年紀的松本節子也已經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了,在這冬夜裡頭上冒汗。
等她走進,灰原初終於看清楚了,少女懷裡抱著的是一名嬰兒的襁褓。
只看了那嬰兒一眼,灰原初就感悟到了她與靈視的某種聯繫——所以,那就是剛出生的雪之下砂夜。
跑到灰原初面前,松本節子似乎終於是跑不動了,站定在了原地,彎腰發出了沉重的呼吸聲。
灰原初決定上前詢問。
可剛邁出一步,他卻感覺到自己的身周出現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一道他推不動,打不碎的屏障,將他困在了原地。
灰原初只好嘗試著呼喚道:「……松本節子?」
松本節子卻前面的弦樂一樣,既看不見他,又聽不到他。幾口之間就喘勻了氣,她將有些滑落的襁褓往上又託了幾把,乾脆地繞開了灰原初,繼續前進。
然後,灰原初只好無奈地目送著松本節子繼續向著前面的弦樂追去了。
就在松本節子離開數十步後,灰原初身周的屏障消失了。
——統治域可以被理解為布景與舞台。而剛才發生的這一幕中的人物,灰原初自然也不會以為那些都是他們本人,應該只是某個影像。
而他自己則是外來的的觀眾……
所以,他無法干涉舞台上所發生的事情,因為那是一幕結局固定的戲劇。是這個意思吧?
灰原初心中對現狀有了些眉目。
他抬頭望向了天空。
漆黑的天空上看不到任何東西。
但他能感覺到,來自於雪之下砂夜的靈視仍在那裡。
而且這時候,灰原初已經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靈視的焦點不在他身上,而在於前面的那兩人的身上。
……這一幕幻象出現的原因不是因為他這個外來者,而是本來就是由雪之下砂夜的靈視所創造出來的。
這本就是這個統治域的「運行方式」。
或者也可以說,就是因為雪之下砂夜想要看,這庭院中的這一幕才會出現?
這一幕,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嗎?
灰原初若有所悟。
就在灰原初思考的時候,雪之下弦樂已經從主路上離開,沖向了枯山水庭。
她直接橫穿了原本專為遠觀坐禪而精心耙制的白砂庭院,腳下狂暴地掀起不知是積雪還是白砂的白霧。
灰原初的視線抬起,沿著隨著雪之下弦樂的移動從積雪中所挖出了一條深深溝槽向前望去,看到了那座在冬夜中孤獨地點亮著的鍛造工坊。
於是他也跟著她們,朝著工坊走去。
接近到了工坊門口,裡面卻突然傳來了男人的狂笑聲。
灰原初走到門口,看到了裡面的情景。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工坊里,現在有了三個人——除了剛剛進入工坊的松本節子與雪之下弦樂,工坊里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男人。
一個毛髮油膩,鬍子邋遢,工裝上布滿污垢與破洞,憔悴表情卻精神亢奮的中年男人——是雪之下克己。
松本節子抱著嬰兒,小心地縮在工坊的一角。
雪之下弦樂站在中間,激烈地呼吸著。不是因為運動,而是因為正處於極端的憤怒之中,也因此正狠狠瞪著雪之下克己。
而雪之下克己卻根本沒看另外兩人。
他的手上濕漉漉的,拿著一把剛從淬火水槽里撈起來的刀胚,輕輕揮舞著。
嘴裡快速地胡亂念叨著無法分辨的句子,混雜著「草灰」,「淬火」,「筋」等詞語。
「弦樂,我成功了。」
「這就是新生的雪徹刀。」
「將那把古傳的名刀徹底融掉,然後在用我的技術自己親手重新將它打造回來……做到了這一切的我,終於可以自豪地說,我沒有辜負雪下之名,我的實力已經不遜於三代月勝公了!」
「不要怪我沒告訴你,但不成功,則成仁!不抱著成仁的覺悟,是不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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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己將刀胚正對著光眯起眼睛觀察著,一邊嘮嘮叨叨地,撫摸著刀胚的身軀,愛不釋手,眼神痴迷。
雪之下弦樂卻仿佛一下子被扯斷了理智的細線,猛烈地沖向了克己,一腳狠狠地揣向了他。
刀匠頓時向後倒去,四腳朝天,手上卻還不捨得放開那把刀胚。
他露出有些暈頭轉向的表情,有些茫然道:「咳咳……弦樂……?」
「哥哥!你給我聽清楚!」弦樂攥緊拳頭,「惠姐……你妻子,就在昨天,難產死了!!」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雪之下克己繼續低頭摸著刀,漫不經心地說道,「原來只是這種小事……」
「哥哥,你說些什麼混帳話呢??」弦樂的聲音顫抖著,「你住在工坊里足足半年,一點都不照顧懷孕的惠姐,連她生產都不露面……現在你還在說這種話??」
「……但是,既然人已經死了,又不能復生……。」
弦樂再次大吼道:「你閉嘴!!!」
雪之下克己又嘟噥了幾句,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皺起眉頭。
「……對啊,懷孕,生產。」他喃喃了一句,「難產,也就是說昨天原本是惠生產的日子吧?」
「——對,還有孩子!孩子活著吧?」他突然興奮起來,「男的女的?」
弦樂深吸一口氣,克制住了情緒。
她從節子手上接過襁褓,然後遞給克己道:「哥哥,你有女兒了。」
「女兒?……」克己愣了下,看了眼嬰兒,卻沒接。
隨即,他的聲音也低落了下去,大大搖頭起來:「不行,女人當不了刀匠。」
弦樂捏緊了拳頭,呼吸又粗重了起來。
克己卻不再理會弦樂,只是繼續低頭對著刀痴笑著。
——「哇」
就在這時,她懷裡的嬰兒突然哭了出來。
弦樂頓時泄了氣,趕緊將嬰兒交還給了節子,無奈地看著節子輕輕拍打了嬰兒,進行著安撫。
嬰兒的哭聲不再響亮,但卻沒完全停了下來,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哼聲,迴響在了工坊內。
——喀。
——咯。
——咯拉拉。
站在門口觀看著這一幕的灰原初,突然聽到了某種異響摻雜在嬰兒的哭聲中。
屋子裡的其他幾人也聽到了這聲音。
最後,所有人的視線都循著聲音,集中到了克己的手中。
此時的克己,痴笑已經凝結,轉化為了驚恐的神情。
那異響聲,是他手中的的刀胚所發出來的——是他手中的刀胚,飛速出現肉眼可見裂痕的迸裂聲。
節子也忘記了安撫砂夜,同樣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
——「哇!」
——砰!!
終於,與砂夜再次發出響亮哭聲的同時,克己手中的刀胚轟然炸裂。
攤開的手滿是鮮血,卻還維持著捧著刀胚的姿勢,克己雙手顫抖著,喉嚨「咯咯」了好幾聲,最後終於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慘叫:「——雪徹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嘎然而止。
眼球充血的克己緩緩抬起頭來,望向了抱著襁褓的節子。
節子身子一顫,面露恐懼,本能地往後退去、。
弦樂也已經變了臉色,一邊沖了上去,一邊用最快的速度高聲叫道:「哥哥!這只是碰巧——」
克己看也不看她,只是猛地一推,弦樂便摔了出去。她正巧撞上了鐵砧,頓時昏迷了過去。
節子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卻仍然死死地抱住了孩子。
克己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刀胚碎片,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粗暴地呼吸著,雙眼如牛一般瞪大著,狠狠盯著節子與砂夜,然後——高高地將刀胚碎片舉了起來。
節子所能做的唯一動作,就是將砂夜緊緊抱在懷裡,閉上眼睛低下頭去。
——「哇!」
就在此時,嬰兒卻再次發出了啼哭聲。
站在門口的灰原初瞬間睜大了眼睛。
這一次,他終於看清楚了,伴隨著嬰兒的啼哭,從她的體內射出的靈視。一組熟悉的刃羽形狀靈視若隱若現,飛快地圍繞著克己的雙臂翻飛了一圈。
克己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似乎不知為何僵硬了動作。
然後,他就突然落下了手中的碎片,「撲通一聲」跪倒了下來。
然後,如同捧著什麼一般,他用非常緩慢的動作,高舉起了雙臂。
鮮血飛快地滲透出來,瞬間將他的兩隻袖子完全浸透成了鮮紅的顏色。
臉色茫然了片刻之後,雪之下克己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忍住痛,用顫抖的雙臂從地上撿起碎片,然後視線開始在碎片與節子手中的嬰兒之間來回掃視。
「不可能碎,不可能碎,一切步驟都是正確的,還加入了生祭。除非——」
最後,雪之下克己不知為何笑了起來:「哈——哈哈——」
他一邊笑著,眼神竟然重新痴迷了起來。
——這次,目標卻是節子手中的嬰兒。
雪之下砂夜。
「……雪徹?」他似乎不確定地低聲喚道。
嬰兒不可能知道他所說為何,但卻恰好在此時再次響亮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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