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畜道不空，誓不成佛
「說起來，有多少年，沒出過佛堂了……」
意識消散之際，貓地藏忽然懷念起了，自己還是野貓時的自在日子。
在陽光下伸懶腰，在月色中沿著牆根和同伴肆意追逐，在沙灘邊叼走曬乾的小魚……
貓地藏托著老朽的身軀，披著破爛的袈裟，時隔多年，邁出了衰敗的佛堂……
屋外月色依舊，只是比印象中，多了些石頭房子，少了些樹木。
「抓到你了……」
「對，叫得再慘一點，就和之前那幾隻一樣……」
「別著急，我會先扭斷你的手腳，再扯出五臟六腑……」
佛堂外的小巷裡，一名男子正將一隻野貓按在地上，低聲獰笑著……
不變的，是人類依然會將自己的怨恨，發泄到動物的身上……
「你是，什、什麼東西，妖怪嗎？！」
「好痛，我的腳斷了，來人，救命……」
雖然憑藉金剛不壞之身將人類趕跑後，但巷子的盡頭，只剩下了野貓冰冷的屍體……
以及，滿眼怨恨誕生在原地的，貓靈。
「很恨是吧……我明白的……」
「人類的業，自有因果決斷，將汝的執念和仇恨交給我，早登極樂吧。」
「拔一切業障根本，得生淨土陀羅尼，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貓沒想到，修行多年爛熟於心的「無用佛經」，第一次從他口中誦出，會是淨化同類的亡魂。
「喵……」
貓靈化作白光散入夜空，執念和穢氣卻湧入袈裟之下，將貓地藏純白的佛光染作了灰色。
「喵！！！」
「喵喵喵……」
一對對幽靈般的貓瞳，自牆頭巷尾、灌木叢林間現身，恭敬地朝貓地藏跪伏下身子。
「伱們也和我一樣，無家可歸喵？」
「是嗎，還有更多無家可歸的孩子，被關在其他地方，馬上要被人類殺掉？」
「或許，這就是冥冥中的佛緣，指引我這副殘軀，最後的價值喵？」
「帶路吧。」
貓地藏圓滾的身軀，在眾貓環飼下，消失在了林間。
在貓群引路下，出現在貓地藏眼前的，是掛著「動物管理役所」牌子的水泥建築。
「終究是，來遲一步嗎？」
一隻只皮包骨頭的野貓，躺在充斥著毒氣的密閉房間內，身體早已冰涼。
「或苦役、或充食、或人殺、或互啖，其苦無窮，此乃畜生道無法逃脫的宿命……」
「就讓我用最後的神力，渡你們脫離畜生道，往生極樂吧。」
「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
在那毒氣未散的房間內盤腿坐下，低沉的往生咒，自貓地藏口中傳出……
一道道透明的貓靈騰空而起，面容安詳地散作白光，重入輪迴。
殘留的穢氣被貓地藏吸入體內，使佛光顏色越發灰暗，光芒也黯淡下去……
「撐住……至少，要將這些孩子渡化完……」
即便體內信仰油盡燈枯，神格即將隕落，貓地藏也拼盡全力，維持著口中佛經……
但無論它如何竭盡全力，也無法阻止肥碩的身軀，一點點變得透明。
「喵……」
「喵喵！？」
意識徹底消散之際，耳畔似有越來越多的貓叫聲響起……
「這，難道是家人們，來迎接我了嗎？」
這讓貓地藏想起了同窩出生，卻早已離世的胞親。
「這是……信仰？！」
它體內徹底枯竭的信仰之力，宛若久旱逢甘露的清泉，緩慢卻明顯地盈滿了起來……
「這些信仰……是哪裡來的……難道是光頭們回來了喵？」
身軀再度變得凝實，貓地藏好奇的視線透過石牆，掃向屋外……
「不，不對，不是和尚……是貓！」
足足成千上百隻野貓，不知何時環繞在房屋之外，數量還在不斷增加著……
它們學著人類，雙手笨拙地合十，姿態恭敬地拜向貓地藏所在。
「阿彌陀佛……」
「一斟一酌，皆有定數，既承地藏之名，我不入畜生道，誰入畜生道？」
看著越來越多的貓現身，朝著自己合十跪拜，貓地藏釋然長嘆。
「既然，人類不需要我這尊佛，我便來當貓的佛吧……」
「畜道不空，誓不成佛，眾貓度盡，方證菩提。」
……
「不，停下，不能殺它！」
耳畔，男人的聲音，將貓地藏從紛亂的「走馬燈」中喚醒。
「好漂亮……星星一樣的眼睛……「
出現在它眼前的，是夏凡那對仿佛蘊藏了整個銀河的雙瞳……
殘垣斷壁的佛堂間，白光消散，那恐怖的神力氣息早已散去。
「夏凡閣下！！！你沒事吧……」
身體恢復控制，視線清明的瞬間，神宮寺葵已不顧一切地奔向夏凡的方向……
「這是……貓地藏？！」
出現在她眼前的景象，是恢復成「普通胖橘貓」大小的貓地藏，被夏凡單手掐著脖子舉在空中。
「已經打完了，沒事了。」
「這貓地藏，當不了人的佛，卻意外成了野貓的『佛』，神力反而日漸精深了。」
夏凡淡然地沖她搖了搖頭，道明了緣由。
「原來如此，野貓群數量眾多，這些年收穫的信仰想必不菲……」
「但這麼強的神明，只一瞬就被你制服了？」
看著夏凡手中「打回原形」的貓地藏，神宮寺葵只覺太過匪夷所思。
「好重……」
夏凡蹲下身，將那貓地藏放在地上，抖了抖微酸的手臂。
「御神體，居然也可以忤逆神明？」
「可你為什麼……要救我……」
注視著眼前神力消散、恢復普通人氣息的夏凡，貓地藏不解地問道。
「剛才的走馬燈……我透過通靈，都看到了……」
「你要是不在了，那些可憐的貓要怎麼辦？」
夏凡伸手指了指周圍……
「孩子們……」
一雙雙擔憂、恐懼、憤怒的貓眼，落入了貓地藏眼中。
即便是在最危險的時候，這些野貓，也沒有想過放棄它們的佛，獨自逃生。
「不殺之恩，吾銘記在心。」
「吾會帶著貓群離去，這片神域，從現在起屬於神體大人您的了。」
貓地藏朝著夏凡雙手合十，深鞠一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