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沒有認輸
「能聽完最喜歡的彌生小姐的新歌，再離開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幸福了……」
拿起手持噴槍，點燃面前鐵盆里的木炭，女孩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今天以後，再也不用去學校那種，地獄一樣的地方了。」
屏幕里，被黑暗環繞的彌生月，面無表情地拿起了麥克風。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是因為黑尾鷗在碼頭悲鳴，隨著波浪起伏消失，把過去叼走飛而不見。」
她用那觸及靈魂、將人注意力牢牢吸引的獨特聲音，隨著平靜輕緩的旋律，唱出了悲傷的歌詞。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是因為生日時杏花盛開，若是在灑下的陽光里打盹，能否與蟲之死骸一同化為塵土。」
和以往技巧豐富，音域廣闊的唱腔不同，彌生月今天的歌聲里，只有細膩充沛的感情，沒有任何多餘的事物。
看似簡單的歌詞，描述著生活中稀鬆平常的事物，卻讓屏幕前的女孩宛若置身其中，只覺被唱出了自己的心聲……
那種低迷、苦悶和絕望，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明白，仿佛一層撕不破、無法掙脫的保鮮膜，將人全身死死包裹，連呼吸都是一種奢望。
「薄荷糖，漁港的燈塔。生鏽的拱橋，丟棄的單車。」
「站在木架車站的火爐前，心中卻沒有想去的地方。」
「今天就像是昨天，如果明天想要有所改變，現在就必須有所行動……」
旋律節奏加快，低沉的鋼琴聲漸強漸重，彌生月注視著前方的「黑暗」，身體略微緊繃地揚手，似乎想要掙脫，又像是想抓住什麼……
她的歌聲越發短促有力，激昂地傾述著不甘和掙扎，尾音中飽含著未曾示人的憤怒。
這和往日裡，光鮮亮麗、歌聲動人的彌生月判若兩人，是觀眾們從未見過的可憐、無助、絕望模樣。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啊……」
唱到這兩句，她用力地躬身搖頭，聲音醞釀著中澎湃的憤怒，卻最終被帶著哭腔的尾聲吞沒。
晶瑩的淚滴灑落，在燈光中一閃而逝，消失在舞台邊緣的黑暗中。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是因為心中已空無一物。」
「感覺不滿足和哭泣的原因，一定是因為心中渴望著豐富與充實。」
眼中淚光涌動，彌生月用盡全身力量，終於發泄般地吼了出來。
在她身旁的「鍵盤手」，雙手早已舞作殘影，將鼓點、吉他弦音、鋼琴重音等多種樂器音效，混合成華麗的間奏……
這段旋律，讓人宛若置身那片黑暗中，拼盡全力地掙扎，卻最終只能品嘗無能為力的痛苦。
「原來，彌生月這樣的大明星，也和我一樣，有這般拼盡全力，卻無能為力的絕望模樣嗎？」
房間內，炭火噼啪燃燒，帶來窒息般的沉悶。
但女孩卻只是愣愣地盯著屏幕內，在間奏中強忍哭意、梨花帶雨的彌生月。
在偶像坦然展露出軟弱、絕望一面的衝擊感下，有某種微弱，但純粹的力量，開始在她的心靈深處生根，發芽。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是因為鞋子的鞋帶鬆了，不擅長重新系起，與人之間的羈絆也是如此。」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因為曾經的少年始終凝視著我，跪著在床上謝罪吧，對那天的自己說抱歉。」
稍微平復了情緒，彌生月漠然的臉上掛著淚痕，唱出聲嘶力竭的歌聲。
「電腦熒幕的微光，樓上房間的噪音，電話的鈴聲，捂住耳朵仿佛籠中鳥的少年。」
「與看不見的敵人戰鬥著，他是狹小房間中的堂吉訶德，雖然最後的結局註定是醜陋的。」
蜷縮著瘦弱的身體，她聲音中的力量卻陡然加倍……
高亢嘹亮、憤怒不甘的長音，仿佛要將周圍的黑暗徹底擊穿！
「我聽到了，彌生小姐的歌聲，一段比一段，更加強而有力……」
「哪怕深陷絕望里，面對無數次的失敗，她沒有妥協……她沒有認輸……她還在抗爭著……」
「她沒有放棄……在這樣的黑暗裡……哪怕直到最後都看不到希望……只要還活著，她都會繼續前進……」
屏幕前的女孩，臉上不知何時，已掛滿了淚珠。
彌生月一切的情緒、心情和精神，通過她那魔力般的嗓音，透過這首溫柔有力的歌曲，百分之百地傳遞給了屏幕前的她，注入了戰勝絕望的力量。
「砰砰砰砰……」
「花菜醬，有個男生自稱是你同學，來探望你了……」
「花菜醬？屋裡怎麼有熱氣和煙，你在幹嘛，怎麼反鎖了，快開門！」
「叔叔，阿姨，讓開，我來撞門！」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了父母的呼喚，以及某道耳熟的男聲。
穿著白淨校服的瘦弱男生形象，在女孩心中一閃而逝。
即便是在那種地獄一樣，人人明里暗裡都在踐踏自己的學校里……
至少還有那麼一個人，會出面維護她。
哪怕為了保護她，遭到拳腳相向，他也不會忘記露出溫暖的笑容。
女孩想要有所動作，卻發現身體已不知何時，被一氧化碳的窒息感奪走了力量。
「或許，那本手冊里教的，死了就沒有煩惱了，是錯的？」
彌生月的歌聲，在她心底埋下的「種子」，一旦被注意到，便會成長為無可忽視的參天大樹。
「不……」
女孩拼盡全力，壓榨出身體最後的力量，在黑暗的房間中，一步步向大門方向爬去……
牆角處，書包內的那本《萬全自殺手冊》，仿佛正在被無名之火灼燒，飛速褪色、碳化，消散成一縷縷穢氣。
「咔擦。」
女孩傷痕累累、瘦弱的手，無力地搭上門把手，用最後的力氣輕輕旋動。
「花菜同學！！！」
希望的光芒自門扉間滲出，同樣滿身傷痕的男孩沖了進來，將她一把抱起。
「這孩子，怎麼做這樣的傻事！」
「都是爸爸媽媽的錯，要是能早點注意到……伱要是有事，我們要怎麼辦！」
意識模糊的女孩，在溫暖的懷抱中，露出了虛弱的笑意。
「彌生小姐，我和你一樣，沒有認輸……」
「今後，也不會認輸。」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