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鎮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
都是當街一個曲尺形的大櫃檯,櫃裡面預備著熱水,可以隨時溫酒。
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銅錢,買一碗酒,——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現在每碗要漲到十文…」
天色緩緩暗成淡藍色,冷杉樹的樹影在城市的各處亮起,街角的銅像噴泉被染成夕陽的色彩,龍川徹看著夜幕慢慢拉下突然想到前世這篇知名的文章。
文人未必都是窮的,但是龍川徹肯定是窘迫的。
他沒有談過戀愛,出來也打算隨便逛逛。
再說聚會這種東西不應該是公費吃喝麼?
龍川徹看了看附近年輕的臉,知道這群學生們大概還沒染上腐敗那一套。
7900円的消費,龍川徹昨晚既沒有跑到人家家裡竊書,也不能一字排出九文大錢。
於是大家看到這名長相清秀的男人羞紅的摸了摸臉。
「能賒帳麼?」
「噗嗤~」旁邊的一個女生大概是沒見過這種情況,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在日本,男女生約會倒是沒有男生幫女生付錢的說法,但是像龍川徹這種帶張臉來的也是少見。
「哈!所以木子你為什麼要跟這種人交往。」
那名叫原木的學生當場跳了出來,像是電視裡的無腦反派一樣對著龍川徹極盡嘲諷。
「這傢伙怎麼看都是一個占女生便宜的小白臉!」
原木學長的當場發難讓松枝木子臉色也有些尷尬。
龍川徹是她帶來的,龍川徹下不來台她也下不來台。
「閉嘴吧你!」
松木枝子很兇很兇的瞪了那個男生一樣,把手繼續伸進皮夾子。
她知道龍川徹條件不好,也準備了他那份。
「嘖嘖嘖嘖…」
龍川徹承認他小看了這名滿身肌肉的男生了,他一眼看出龍川徹的貧窮氣息,看出了他長衣口袋裡叮鈴咣當沒有兩個子。
聽著對方鄙夷的嘖嘖聲,龍川徹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繼續讓女生付錢。
「可以兼職麼?今天聖誕節應該很忙吧?」
龍川徹四下望了望。
今天節假日,冷杉樹上拉著五顏六色的彩帶,白雪包裹的城市流光溢彩,人造的光線落在每個人臉上,各色的笑臉讓人感到安靜祥和。
聽到龍川徹的話,穿著小西服店員看了眼在旁邊安靜喝茶的今村夏子。
在女生微不可察的點點頭後,店員笑著說:「當然可以,您願意幫忙再好不過了。」
蔦屋書店不愧是全國連鎖的大書店,貴是貴了點但是服務態度意外的好。
面對吃霸王餐的龍川徹,店家給他安排了一份翻譯譯本的活。
坐在角落的桃木桌邊上,龍川徹拿到手上的是法國作家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
一起聚會的很多學生已經走了,龍川徹撐著臉在那哆哆哆的敲著筆帽。
「抱歉,要不我幫你一起吧。」
書籍是市面上常見的英文譯本,密密麻麻的字母看的松枝木子有些頭皮發麻,她的對角很多學生還沒離開,導致她想幫龍川徹付錢都不行。
男生都是好面子的,兜里沒錢,筆里沒油都是很多人不願意遇到的事情。
雖然自己英文水平也一般,但是松枝木子覺得她來幫英和學院的龍川徹會更快一點。
龍川徹平靜的搖搖頭,翻譯這個事情看起來只是用日文將原文翻譯出來,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同樣的一段話結合本人文化素養翻譯出來有不同的效果,如果只是單純的英譯日店家根本不用經常請人翻譯。
就像《約翰克利斯朵夫》裡面很知名的一句話。
「真正的強者是認清生活的真相併且依然熱愛生活。」
這句話可以翻譯成: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命的真相併且熱愛它。
也可以翻譯成:淺薄的人無法熱愛生活,經過悲觀主義而產生的樂觀主義者是可以定義人生的人。
翻譯是一件很精細的活,很多普通的譯本經過譯者的翻譯會煥發別樣的色彩。
龍川徹想了想將《約翰克利斯朵夫》的開篇這樣翻譯。
「江聲浩蕩,自屋後上升。
雨水整天地打在窗上。
一層水霧沿著玻璃的裂痕蜿蜒流下。
昏黃的天色黑下來了,室內有股悶熱之氣。」
龍川徹思考後的開篇讓在旁邊看過來女孩眼睛亮了亮。
「江聲浩蕩,自屋後上升。」這句話直譯的話就是「屋子坐落在江邊。」
「你以前做過翻譯?」說話的是剛才那名沒憋住笑的女生,很多聖誕節有活動的人已經走了,她包括今村夏子他們則留在蔦屋書店閒聊。
包括那名讓龍川徹下不來台的男生也在虎視眈眈盯著他。
泡妞泡到這種程度也是沒誰了,龍川徹撇撇嘴。
「沒有,這種翻譯對外語只要能看懂,主要的是自己本身遣詞造句能力,以及對作品的理解。」
龍川徹一臉沒什麼了不起的模樣,女孩深深的看了男生一眼捂了捂胸口。
同樣的話不同的人翻譯出來有不同的美感,這是語言的藝術。
龍川徹開篇的這句話廖廖幾筆,格局,氣魄,美感盡顯。
這種筆力對體育生可能沒什麼感觸,但是如果是喜愛文學的人的話。
目標是東京大學文學部的女生挽了挽秀髮。
「you never realize how much you love someone,until yo watch them love someone else.」
「這句話你怎麼翻譯呢?」
女生湊的很近,沒注意到坐旁邊的松枝木子鼻子不滿意的蹙了起來。
凶凶的,像一隻發怒的小老虎。
「直譯的話是,你從未意識到自己有多愛某個
人,直到你看到那個人愛上別人。」
龍川徹想了想隨口回答道。
「那翻譯呢?」女孩湊的很近,臉幾乎要貼到寫字的龍川徹邊上。
「紗織!不要太過分了!」
坐在旁邊的松枝木子一把把湊過來的女生推開。
「翻譯的話可以讀作,愛伴隨第三者出現,結合情景的話也可以說成吃醋的女生最愛你。」
名叫紗織的女孩調皮的對松枝木子眨了眨眼睛,然後就被惱羞成怒的松枝木子按在了沙發上。
青春期的男女總是有著盈滿的活力,龍川徹搖了搖腦袋沒有多管,筆尖在一句常見的短語前面停了下來。
「我愛你。」
這三個字要翻譯成怎麼樣的日文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