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太郎揉了揉耳朵看下龍川徹。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小野太郎卷了捲袖子，用一種有些奇怪的表情看著龍川徹，
聯繫到剛剛門口的一巴掌，龍川徹目光變得有些警惕。
「我只是說考慮考慮，你不會想動手打我吧？」
也許是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小野太郎把撐在桌子上的手放下來。
「沒有沒有，只是有些意外。」
他懷疑龍川徹有些不清楚新潮社的份量。
日本最具代表性的出版社之一，1896年創立，擁有8個文學獎，1個科幻獎，名列世界媒體五百強之一。
被這樣一個出版社約稿，甚至還是文學份量最重的新潮月刊上面連載。
你小子不要不識好歹啊。
小野太郎臉上明晃晃的寫著這麼幾個字，龍川徹懷疑這人儒雅只是表像，從剛剛一激動就擼袖子的動作來看，之前很可能是不良團裡面出來的。
「嗯。」
龍川徹點點頭，他其實已經決定跟對方簽約了，能在新潮上連載重要價值不言而喻。
不過談生意嘛，拉拉扯扯是常態。
「那我走了？」
小野太郎從桌子邊起身撓了撓腦袋，情況發展成這樣他其實也有些恍惚。
《雪國》這篇稿子他幾乎是抱著必簽的態度來的，著筆與自然的美，反映對人生無常的思考，新潮已經很久沒收到過這麼有分量的稿子了。
但是現在對方說啥？
要考慮考慮，因為錢？
小野太郎很想掐著龍川徹的脖子說，你知不知道給剛剛田中小泉一個新潮月刊連載資格，他甚至願意倒給我們錢。
新潮社在日本傳統文學界的地位超然，能在上面刊登連載幾乎奠定了正統文學創作者的地位。
也就是新潮社不屑於做付費寫書的勾當，不然不知道多少小說作者會趨之若附的掏錢。
要知道純文學作者比通俗小說家的地位高的不是一星半點。
後者娛樂大眾，前者很多時候都是文化傳承的象徵。
《源氏物語》《平家物語》《枕草子》等等。
很多大家都是奔著這些東西去的。
你跟我談錢？
呸，忒俗。
小野太郎的心裡小劇場開始碎碎念，龍川徹則是不咸不淡的點點頭準備送對方出門。
「外面天都黑了，小野先生不介意的話先在這裡住一晚吧。」
武田太太嘆了口氣，她不知道龍川徹是心太大還是真的不在乎對方。
新潮社的主編啊。
在東京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不簽約就算了，他居然準備直接送對方出門。
現在已經五點多了，這附近也沒車，你是打算讓對方走到河口湖那邊，還是騎你那個破摩托？
武田太太用一種你這情商真的沒救的眼神看著龍川徹，並邀請小野太郎住下來。
小野太郎此時也很尷尬，事情沒辦成，三島先生將他送到之後也跑了。
「麻煩您了。」
大主編鬆了口氣，能多待一會再好不過，他是一個奉行有事必做，做必成的人。
這點從他看到《雪國》立刻趕過來就能看出，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遇到過不跟自己簽約的作者了？
小野先生打算今晚再好好磨一磨龍川徹這個掉茅坑裡的臭石頭。
冬至的晚上是南瓜炸彈跟七寶菜。
雞胸肉跟洋蔥做的餡料用煮熟的南瓜裹上，外面加上一層麵粉炸的金黃酥脆，然後澆上一層醬汁。
「武田小姐的料理手藝真是讓人驚嘆啊。」看著面前精緻的料理，做客的小野太郎嘆了口氣，南瓜炸彈也算的上複雜的會席料理了，沒想到能在這樣一個小村子裡吃到。
白天被田中小泉貶低，晚上的小野太郎明顯是個識貨的。
武田太太微笑著點了點頭，頗有一種大婦風範。
「龍川桑呢？」
小野太郎四處望了望，龍川徹在下午跟他聊過之後就不見了，此時屋內燈火點點，屋外寂靜一片，這個寒冷的冬天遠山與近林都靜悄悄的。
「他？」
武田茜也從樓上走了下來。
「不用管他，平常都是我們吃完再讓他吃的。」
武田茜在餐桌旁邊坐下，聞言的小野太郎愣了愣。
他此時才反應過來這家的情況怪怪的，母女兩姓武田，而男生姓龍川。
是重組家庭還是寄宿？
小野太郎沒有多問，畢竟這是人家家事。
龍川徹並沒有像武田茜說的那樣等他們吃好再來，在三五分鐘之後有人推開了屋門在風雪中抖了抖身子。
「去哪了？」
武田太太的語氣有些嗔怪，她是準備了龍川徹的晚餐的，沒想到這小子吃飯的時候不見了蹤影。
「去買了點東西。」
龍川徹砰的一聲把一袋子東西丟在了桌子上，武田太太打開一看。
「麵粉？」
白色的細末跟雪花一樣白，龍川徹點了點頭去了廚房。
在這個冬至，夜晚亮著燈火的時候男生有點安靜，看著龍川徹不愛理人的樣子武田茜撇了撇嘴。
「這傢伙幹嘛，特立獨行的，犯病了吧。」
幾人都不懂龍川徹要做什麼，等他們吃完收拾，龍川徹才捧著一盤白乎乎的食物坐在了餐桌旁邊。
「這是…餃子？」
在這個房子裡兩個女人的存在讓小野太郎有些尷尬，吃好飯四處晃悠的小野太郎重新在桌子邊坐了下來。
龍川徹點點頭，夾起一個熱騰騰的餃子進嘴。
「喂，龍川桑。」
小野太郎有些無奈，「再怎麼說我也有可能成為你的編輯，你對我是不是…」
中年男人的目光變得有些幽怨，從他來這個小村子後龍川徹對他的態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完全不像之前那些作者求求主編大人給個機會的樣子。
「今天興致不高，抱歉。」
龍川徹嚼著餃子平靜的說了一句，然後想了想又說：
「不過你給我加點稿費，我可以努力表現的熱情一點。」
錢的問題是過不去了麼？
小野太郎臉色一黑。
「你很缺錢？」
到新潮社發表作品的人，不說全部，大部分都是不缺錢的，像龍川徹這種死咬著錢不放的人還真是少數。
少年拿起熱湯喝了一口然後點點頭。
「我沒有去大城市生活工作的想法，稿費應該是我唯一的生活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