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10：審判日

  不知何時開始，每每見到這些怪物，井泉都會發自真心地流露出連自身都難以察覺的狂熱笑容。

  可能是因為大腦會自動浮現出它們承受痛苦的模樣吧，對方越痛苦，她的感受越愉悅。

  「死亡，璀璨如花。」

  長刀從眼眶撥出，帶出了眼球，井泉躲開怪嬰伸來的各有半張嘴的雙手，拉開距離，平穩落地，一邊留意著怪嬰的舉動一邊恢復著體力。

  而伴隨怪嬰的劇烈痛呼，大量黑水從眼珠子位置噴涌而出，嬰兒聲的嚎哭不斷，四周地面開始震顫，毫不相干的區塊地板寸寸崩裂，並且不斷向外圈延伸。

  「它會念力，注意防禦！」

  一直集中注意的田代提醒道。

  隊伍的一個月啟者一拍地面，面前形成一面虛態護盾，泛起點點漣漪，阻隔了延伸而來的破壞念力，護住了身後兩個夥伴。

  怪嬰停止了扭動，那漆黑一片的眼眶之中，密密麻麻爬出了大量細小的蜘蛛形狀怪物，迅速鋪滿全身。

  如果是關俊彥在現場的話，大致要來句boss進入二階段了。

  「疼！好疼！一起疼吧！」

  已然被完全覆蓋的怪嬰像一團會飛的馬賽克或者蒼蠅群，徑直地沖向了剛剛對它造成了最大傷害的井泉。

  井泉不怒反喜，笑著沖了上前

  「.注意，掩護井泉，採用二號接敵方案。」

  眾人對井泉這種狂戰士的做法見怪不怪，甚至為其打造了一套專門的作戰方案。

  與此同時，不止本殿，豐川負責的參集殿門口也出現了一隻虛實變幻的怪物，展開了戰鬥。

  「豐川小隊，已接敵，目標形態怪異，不似實體。」

  負責現場協調指揮的佐賀沉吟數秒，斟酌著當前的局勢。

  「上杉，你們去支援豐川，那個怪物克制他的能力，解決之後就去幫助田代他們。」

  神門區域，佐賀下達命令，將自己小隊的人都安排去了支援。

  「隊長！那你這邊——」

  「聽從命令。」

  「是！」

  這時候，他們也不敢違抗命令，只能帶著擔心，選擇相信隊長，然後急速趕去支援，幸好也相距不遠，甚至都能直接看到那邊的對戰情況。

  而就在他們剛走沒十幾秒，咔嚓聲響傳來，神門中央，虛空破碎，一隻普通人大小的光頭腦袋從中鑽出，在看到眼前不遠站立的佐賀之後，咧嘴大笑，下一秒，兩隻和腦袋大小嚴重不符的巨掌掰開縫隙，一具近十米高的軀幹緩緩從中探出。

  在其身體各處，還布滿了一個個扭曲怪異的面孔，似乎在痛苦猙獰地呻吟著什麼。

  巨大腳掌不過看上去輕輕地踩在了地面上，神社不久前才翻新的地磚便陣陣龜裂，當場報廢。

  佐賀面不改色，立於怪物面前，渺小得像魚兒面對釣手。

  他雙指伸入衣袖，夾出兩張符籙，錯開，符籙順著紋路發出金光，一前一後飛出，以神門為中心，畫了一個結界般的完美圓圈，隔出一層淡淡的金光罩子。

  「此地，妖邪禁行。」

  迎著面前的龐大怪物，佐賀鎮定自若地拔出自己的長刀，鋒刃划過掌心，留下一道血痕，沾濕了其中貼滿刀身的符籙，從刀格至刀尖，一張張染血的符籙緩緩亮起，在刀格位置，燃起來一圈金色的火焰。

  怪物仿佛心智不全的人類，對佐賀表現得既貪婪又畏懼，伸出了手，想要輕輕試探。

  佐賀直接踏空而行，腳掌金色波紋擴散，火光刀芒閃爍，碩大的怪物竟被一個照面斷去一臂！霎時間黑水四濺，怪物發出沉悶的痛呼，斷臂轟然墜地，隨後像壁虎斷尾一般扭曲抽搐，迅速分裂成了一個個半人大小，長出了後腿的大嘴無目蝌蚪，瘋狂主動攻擊著四周的結界。

  怪物的斷臂處，黑水重新匯聚成了手臂的形狀，想要捉取靈活攻擊的佐賀，但只能被他靈活騰挪地貼上一張又一張的符籙。

  「鎖妖，鎮邪！」

  鏗鏘一聲，剛剛他所貼的符籙相互連接，頃刻間變成了數個金光熠熠的鐐銬，讓被鎖在其中的怪物發出悽厲的嘶吼。

  金光結界開始迴旋收縮，剛剛還在攻擊結界的蝌蚪怪物被碾成了一灘灘黑水，直到結界徹底將怪物完全籠罩其內，霎那間轉換成了密密麻麻的金光索，死死捆綁住了怪物，讓其完全不能動彈，轟然倒地，壓垮了神門建築。

  「呼。」佐賀平穩落地，稍有疲憊地收刀入鞘。

  上方，反超凡基地車的蜂群無人機經過前方的鳥居趕到現場，開始按照預設程序各司其職。

  「神門，怪物已控制。」

  「參集殿這邊，也搞定了。」豐川停下了補刀行為，確定眼前的怪物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匯報導。

  「本殿區域，怪物屍體未出現惡融現象，已安排無人機警戒。」田代看著怪物屍體，拿出採樣器開始進行初步分析。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只是，野口雄志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是神情嚴肅，默默拿出了自己的配槍。

  因為，就在招魂齋庭，至高祈禱團的正前方，一團黑氣，正在從四面八方匯集，看著規模不大，卻已經是形成了一片極致的漆黑，光是看著，就能讓人產生在凝視深淵黑洞的錯覺，好像有無數雙手在將你的靈魂一點點地往下拖拽，難以抵抗，難以喘息。

  坂田宮司和他的小弟完全承受不住這樣壓力，不知何時已經暈倒了過去。

  也好，這黑霧帶來了大量陰冷氣息，也不用擔心這兩人會中暑。

  這也證明了剛剛他們所處理的，不過是小怪，真正的boss，現在才登場。

  黑霧逐漸散去，一個通體幽黑，根本辨認不清面目的矮小人影正跪坐在原地，姿勢標準刻板，半低著頭，仿佛閉目養神。

  稻垣美希面色凝重，輕輕揮手，至高祈禱團便同時停止了禱告，起身向她行禮，然後開始後撤，一群精神病人，此刻表現得跟訓練有素的軍隊相比，都不遑多讓。

  「需要其他人支援嗎？」野口雄志走到她旁邊，將配槍保險打開，瞄準那道黑影。

  稻垣搖頭：「對付這個純粹的惡靈，靠近的人越多，變數越多。」

  野口相信稻垣的判斷，將原地待命警戒的命令下達給了佐賀。

  而此時，那漆黑的人影也無聲睜開了眼睛，面孔明明依舊是漆黑一片，但他們就是能感覺到，這個黑影，正在直視他們。

  「追隨者，爾等是來迎接吾的回歸嗎？」

  他如此發問，腐朽而沙啞的聲音在空蕩的齋庭迴響。

  「不，正是為了阻止。」稻垣飄浮半空，與之對視，緩緩調整自己的狀態。

  「.沒曾想，國家已然腐化到這等程度了麼。爾等，不僅背叛了血脈，也背叛了陛下，既如此」黑影慢慢站起，周遭黑氣一盪，旁邊的游就館窗戶大門破碎，一套造型誇張的武士鎧甲被黑霧席捲而來，眨眼功夫，便為他穿戴整齊，隨後鎧甲迅速被漆黑所污染，發生了怪異的變化，長出了各種人類五官、肢體的特徵。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一把不知是何人的武士刀，刀鞘直接化為齏粉，被他握在手中，黑色的手撫過刀身，黑氣像是菌絲一般將原本泛著銀光的刀身吞沒，變得與身體一同的深黑。

  「.吾自當，清君側，迎舊主。」

  黑焰迅速膨脹，在其身後，仿佛出現了一張猙獰的惡魔面孔。

  稻垣雙手捏出一個三角形，眼睛、手中圈、武士，三者連成一線，隨著她手掌的向內按壓，武士頓時身體一沉，剛剛還仿佛滔天的黑焰也頃刻萎縮成了一團燃氣灶大小。

  武士默不作聲，慢慢直起彎曲的腰脊，雙手看不清動作，只能瞧見長刀橫掃，黑色刀痕沖天而上，割裂空氣。

  稻垣美希悶哼一聲，雙手憑空劃出了幾道血痕，剛剛凝聚而成的壓力也頓時潰散。

  武士重新恢復黑焰，展開黑色雙翼，正要乘勝追擊。

  「我宣判，你的死刑罪名成立，立即執行。」

  野口單手持槍，發動【有罪推定】，龐大的力量瞬息加成到了野口身上，槍口吐出的普通子彈，竟然撕裂了一片片武士的盔甲，甚至對其本體造成了傷害。

  手一招，那只有他能看到的【罪證】被收集完成，腦海閃爍的，是戰火紛飛，一張張癲狂的面容，一個個逝者驚恐的頭顱，整個世界除了黑白就是濃稠血色，四周，是一汪接著一汪的血池，有的，還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恍惚地循聲望去，瞪大雙眼的頭顱猛然從中浮起，一個接一個，無一例外都在死死地盯著他，仿佛是無聲的詛咒。

  「.看來死罪，亦不足以抵消你的罪惡。」

  「可笑，不過是成王敗寇。」武士仿佛知道野口看到了什麼，語氣中，帶有笑意，「然而，人們始終渴望吾的回歸，即便是地獄，也困不住——」

  野口又是幾發子彈，打斷了他的話語。

  「那就拜託你再下去一遍吧。」

  武士停下言語，雙翼一展，一掠而過，與野口一陣交錯，後者手槍直接碎成兩半，就連衣袖也直接撕裂脫落。

  對方一個折返，再度沖向野口，一切不過瞬息之間。

  只見野口手往上一抬，一個大木錘子憑空出現，野口雙手持錘，一把砸向沖他而來的武士。

  鏗鏘聲響，武士堅持了數秒，隨後倒飛而出，砸穿了建築。

  「襲擊法官，罪加一等。」立著錘子，野口眯眼說道。

  沒有片刻停息，武士從廢墟飛出，身形陡然膨脹，身上的盔甲愈加扭曲怪誕：「你，沒資格審判我！也沒人有資格！我」

  「何罪之有！」

  武士捲起大量氣流，像是一個黑色龍捲，一路伴隨破壞而來，直至將野口也捲入其中。

  「我們，走向光榮！」

  「.那是深淵。」

  「那又如何？違逆群體意志者，必須死！」

  武士一改之前的淡然平穩，攻擊手段變得越來越癲狂。

  野口也就一開始占了優勢，到後面逐漸力不從心，被瘋狂壓制，根本打不出更多的罪證繼續加強自身。

  他知道稻垣自然不會在摸魚，大約是在搓大招，所以，大招好了沒？！不然他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透不過氣的交手當中，野口發現武士的動作似乎在逐漸放緩，連身上的黑焰都在消失。

  他趁機反擊，掏了一份罪證，帶著滿身的寒意和冰霜，迅速拉開了距離，剛呼出兩口寒氣，很快就重新感受到了暖意。

  抽空看了眼天，原來是太陽光不知何時變得極為炙熱。

  不.應該說是光主動把他們給圍住了！

  上空，隨著稻垣美希的發力和操縱，大量光線像是會舞動的精靈，將武士圍繞成了一個圈，並不斷提高強度。

  武士的動作變得愈發遲緩，現在即便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想要阻止稻垣，似乎也變得來不及了。

  野口見狀重整旗鼓，提起一口氣，沖前交手數個回合，找准機會，一錘子敲碎了武士手中的刀和手臂，再剝去了他身上的盔甲，看著他虛弱的黑影，撿起罪證，發起最後的審判。

  「.吾輩深埋於此，根植人心，爾等所為，皆是徒勞虛妄，殺死一個我，還有.」

  咚！

  武士徹底被敲得粉碎，殘軀化作了一灘黑水，緩緩流入齋庭下的大地，也不知在這之下，還有多少個同等罪惡，甚至更為可怕的靈魂。

  「那便來一個，殺一個。」野口收起錘子，一腳踩碎已經被完全污染，長出了一個個眼珠子的頭盔，「百萬個，便殺百萬。」

  稻垣滿臉蒼白的落下，朝野口點頭，表示對他剛才戰鬥的認可。

  「直接告訴我吧，你得出了什麼結論？」

  野口不是一個心急的人，但他迫切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稻垣美希沒有迴避這個問題，環顧四周：「這是我預測當中，最糟糕的結果。」

  「剛剛的怪物，不過是母神統合的半成品。但我們現在即便想要阻止，恐怕也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但若是繼續放任下去，最終必然會導致一個我們都無法承受的後果。」

  「無法承受麼是富士山爆發，全國月漠化，還是.」野口若有所思，看向腳下這片大地。

  稻垣美希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色，她向來也不喜歡開玩笑，就連把握不大的事情，也少向外界提及。

  「沒錯，最糟糕的結果，日本沉沒。」

  「這片土地將被板塊重新構造，或是拉入地幔之下，化作岩漿，或是重新經歷大規模火山熔岩噴發，重新形成陸地，但這些，都將和我們沒了關係。」

  「因為，那將是我們的審判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