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110：欺騙

  中午，結束最後的交談記錄，卡爾揉了揉眉心以緩解精神層面上的緊張疲憊，一般而言，他很難會這麼疲憊，可自從來到莫城之後，他就禁不住有些胡思亂想，似乎只要自己精神稍微鬆懈，就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真想喝口伏特加壓壓驚啊。

  「謝謝你的配合，我挺久沒有碰到對我們沒偏見的警員了。」

  對坐的尤里收起記錄的筆電，將其遞交給旁邊的同事，交代幾聲，那人便離開，問詢室只剩下尤里和卡爾。

  因為在跟惡魔戰鬥時表現突出並聽到了關鍵情報，卡爾被邀請到了安全局，目前已經進行了兩天的談話記錄，值得慶幸的是，現在算是結束了。

  「.或許跟我在軍隊服役的經歷有關。」卡爾的話讓尤里一下子沒摸著頭腦。

  他起身來到角落的快速咖啡機，側頭好奇問道：「這有什麼相關的嗎？」

  「老長官天天罵你們，但你們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而長官卻是能天天見面，相比之下，還是他顯得更可惡一點。」

  「哈哈哈，『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是這個道理，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他對我們的偏見。」尤里笑著從櫃檯拿出一瓶伏特加，向卡爾晃了晃：「這兩天不能喝酒，很難受吧，從現在開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看到了酒，卡爾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嘴唇動了動，還是拒絕了：「咖啡就好，等會我要見個朋友，還是晚些再喝比較好。」

  「這可不像是說出『酒精讓我更清醒』的卡爾警官。」尤里也沒有強求，將伏特加放回去，給卡爾端來一杯咖啡。

  「接下來，你有兩天的『休假』，不過聽說你是個工作狂，所以你會選擇回瑟科特夫？」

  卡爾出乎他意料地搖頭：「不，這兩天我會待在莫城不過，有個問題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說。」

  「既然你猜測我不方便說還想問了，那肯定是伱很想知道的事情，問吧，我會視情況解答。」尤里雙手一攤，工作習慣使然，眼睛盯著卡爾臉上的細微表情。

  「我不知道你們關於惡魔的研究進行到哪一步，也不關心它從何而來，就以我目前所能接觸的信息，我看到了惡魔在『趁虛而入』，而且我認為符合『虛』定義的人並不算少，甚至可以說這是很可怕的數量。」

  說到這，卡爾喝了口咖啡，看了尤里一眼。

  尤里沒什麼反應，只是輕輕點頭表示認同，伸出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從人變為惡魔，我猜測需要殺戮和時間，如果我們能夠在他們還沒徹底成為惡魔之前有什麼篩查手段的話，是否可以挽救這個人不被惡魔侵蝕？」

  卡爾問完了，等著回答。

  尤里沉默了小會，才慢慢開口：「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的這些想法已經有人在實施，並且可以確保重要人物沒有被感染。」

  「檢測手段比較複雜，無法普及是嗎我明白了。」卡爾很輕易聽出了這個意思。

  「這是你的理解，與我無關。」

  尤里這麼說完，拍了拍卡爾肩膀：「不過，你一個人留在莫城改變不了什麼，放心交給我們吧。」

  惡魔襲擊事件愈發靠近莫城很多人明眼都能看出來，尤里懷疑卡爾想要待在莫城就是這個原因。

  卡爾搖搖頭，沒有解釋什麼，既然手續已經辦完，他也不耽擱對方時間了。

  從安全局出來，二月的莫城依舊寒風料峭，卡爾緊了緊衣衫，走出主幹道，打了輛計程車，說出了個地址。

  街道上車子不多，四處都能看到布置的特警車輛，甚至能看到幾輛運兵車，緊張的氣氛融入寒風，顯得更為肅殺。

  卡爾在車裡沉默地醞釀著情緒，放鬆精神，看著後視鏡中的自己，目光幽幽，不知思緒飄去了哪裡。

  從車上下來，入目的是一個略顯破舊的街區，步入其中，循著門牌，敲響了其中一戶人家。

  「你找誰？」

  屋內傳出了警惕的女聲詢問。

  「請問基里爾住在在這裡嗎？」

  「什麼基里爾？這裡沒這個人。」

  「抱歉，打擾了。」

  「.等等，我想起來了，前任戶主就叫基里爾，他現在可能已經成為流浪漢了，你在橋洞附近或許能找到他的帳篷。」

  「.我明白了。」

  卡爾身體一頓，面色不變地轉身離開，舉目四處看看，朝著更加髒亂的方向走去。

  這麼十來分鐘後，他找到了正在翻垃圾桶的一道熟悉身影。

  「基里爾。」卡爾叫了一聲。

  那人一怔，回頭看了眼卡爾，然後頭一轉，一瘸一拐，發出咯吱咯吱響聲地快步離開。

  卡爾看了眼他的義肢右腿，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了某條小巷當中，腿腳不方便的基里爾終究跑不過一直有保持健身的卡爾，被他一把按在了牆壁上，撲通一聲，不輕不重。

  「基里爾，你跑什麼？」

  「該死，那你又追什麼？」

  卡爾一把鬆開了他，打量一番，目光複雜：「看來你還挺習慣這條破腿。」

  「呵呵，還不賴，至少能跑，比起沒命的那位，我現在的下場不算差。」基里爾喘了會，語氣嘲諷，「當然，誰能比過你，聽說你在瑟科特夫當上了警官。」

  「為了生活而已你的房子為什麼賣了？」

  「窮。」

  「你妻子呢？」

  「跑了，早跑了，誰要跟一個又窮又廢的男人。」基里爾自嘲道。

  卡爾拍著他身上的灰，莫名問道：「最近，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吧。」

  「死不了，勉強還能活下去，你居然還關心我的健康，這麼多年，我以為你早把我忘了。」

  「放心，做鬼也忘不了你。」卡爾掏出一個本子，撕下一張紙，寫上了他住的酒店房號，順便夾上幾張大鈔，「這兩天我都在這裡，還有，好好收拾一下吧。」

  說完，也不給對方追來的機會，跑著離開了。

  再次打了輛車，他去買了兩瓶酒，然後才回到酒店。

  洗個澡，酒沒動，他拉上窗簾關上燈，躺在床上，看著電視播報的新聞，不知在想些什麼，迷迷糊糊間，慢慢進入了夢鄉。

  再度睜眼，就是徹骨的寒意。

  「傻逼長官，他就是想讓我們死！否則怎麼會挑這種天氣讓我們來這種地方完成訓練任務！暴風雪一來，我們根本聯繫不上基地！」

  「嘿，堅持住！快，卡爾，喬姆這小子快不行了，那個山洞，那有個山洞！」

  「見鬼，我的腿沒知覺了，卡爾，現在只有你還有行動力，食物你拿著，拜託了，幫我們找到救援。」

  拿上大部分物資，卡爾回頭看了眼洞裡瑟瑟發抖的二人，朝著前方的風雪邁步。

  縹緲的聲音仿佛隨著呼嘯的暴風吹拂而來，越發清晰，不斷迴蕩耳邊。

  【看看，這是何等的不公】

  【只不過是訓練時候稍微得罪了長官，就要被置身這種絕險的境地】

  【你能接受這種平白無故的犧牲嗎？】

  【你能接受死在自己人手上嗎？】

  卡爾不應，繼續埋頭往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才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是那位他「朝思暮想」的長官。

  「怎麼這麼慢，就剩你們小隊還沒回來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長官冷冷的臉色硬是壓住了這漫天風雪一籌。

  「報告，基里爾他們還被困在.」

  「連走都走不出來的廢物，死了便死了，你若是想救他們，可以。」長官扔來一條繩索，「你就用這條繩子，將他們一個個拖出來吧，我就在這裡等你，給你一天的時間。」

  卡爾沉默地看著地上的繩子。

  「怎麼，做不到？」

  卡爾慢慢將繩索撿起。

  【來吧，做出你的選擇】

  他面色絲毫不變，呼出白霧，兩步走到了長官面前，繩索迅速利落在他脖子上打了個圈，雙手狠狠一拉，用後背將其頂起，形成一個負背絞殺。

  「你——咔咕.」

  身後的掙扎從劇烈到平靜，不一會，就徹底淹沒在風雪聲中。

  他隨手將屍體丟下，然後轉身，再度走入風雪。

  沒多久，他看到了那個山洞。

  「喬姆，喬姆已經沒了，我也快了.」虛弱的基里爾喃喃道。

  卡爾盡力將他背起，一步一腳印，消失在白茫茫的飄雪之中。

  他眼前的畫面逐漸聚攏成一片雪白，砰砰砰的聲音從外界不斷傳來。

  醒來，心臟劇烈跳動，呼吸急促，滿額頭都是汗水。

  側頭看向門口，那裡傳來不斷的敲門聲，看了眼手錶，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他大概睡了三四個小時。

  坐在床上，他回憶著剛剛夢裡的場景，看了看自己的手，將手錶摘下，輕輕將金屬錶帶一扭，像是在擰捲尺一樣輕鬆。

  他沒有過多實驗，收起手錶打開燈，看也不看貓眼，直接將門口敞開，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門外的，正是基里爾。

  此時的他一臉焦急，緊張地看著卡爾。

  「卡爾，你聽我說——」

  「進來再說吧。」卡爾打斷道，指了指裡面。

  基里爾點點頭，快步走了進來，卡爾隨手把門關上。

  「呼，事態緊急，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剛剛來找你的時候，在樓下看到了安全局的人，聽到了你的名字，領頭的叫尤里，是個光頭，我懷疑他們要對你不利，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逃！」走進房間，基里爾急促地說道。

  「哦，我認識他，應該只是為了公事。」卡爾隨手打開了一瓶伏特加，目光懷念地看著基里爾。

  「你不是，我聽到抓捕、嫌疑之類的詞語，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他們這些人的真實面貌你還不清楚嗎？！你現在還來得及，我可以幫你拖住他們，我想反正他們應該也不會對一個瘸子感興趣。」卡爾的反應有點出乎基里爾的意料，他面孔都有些猙獰，聲音帶著怒意。

  卡爾輕輕將伏特加隨手灑在地面，劃出一道水痕，就在基里爾的面前：「.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讓我再見到基里爾一面。」

  面前的基里爾面色劇變，目光儘是不可思議。

  而隨著卡爾仰頭一口喝下，眼前的基里爾迅速發生變幻，衣服、血肉、白骨好像被強風吹拂，掙扎著，怒吼著伸出了手，卻無法抗拒地一層層褪去，最後，化作看不見的粉末，什麼都沒有剩下。

  「終於可以清醒一會呢。」一口小半瓶烈酒，戒酒幾天的卡爾舒爽地長嘆一口。

  【你騙我？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不可能，怎麼可能有人連自己都能騙過去！這不合理！】

  【而且你是怎麼發現我的，明明我一直在等你的破綻.那是你故意露出的？！】

  卡爾舒服地靠在窗邊，自飲自答：「自欺欺人而已，我很擅長.不過，原來這就是所謂惡魔的伎倆，比我想像的，要弱上太多了。」

  說完，仰頭又是一口酒水喝下。

  「既然你真的這麼想看到的話，作為報酬，那就給你看看真實的記憶吧。」

  說完，卡爾開始主動回憶起塵封的舊事，一股腦地往表層記憶扔去。

  「如果基里爾還活著，我會這麼長時間都不聯繫他，還讓他生活這麼窘迫嗎？而且當初，他傷的是左腿，以及，他是沒有妻子的，真的，你太沒用了，一點細節都注意不到，好像我只要隨便給大腦一個說辭，你就毫不保留地相信，簡直比夏娃還好哄騙。」

  上帝見證，惡魔紅溫了，甚至破防了。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你這該死的混球，沒人敢這麼愚弄惡魔，也沒人可以愚弄！】

  眼前的一切似乎出現了陣陣扭曲，一個個妖異怪狀的邪物出現，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房間被鋪上了一層粘稠的菌毯，一條條分叉的觸手在舞動，一隻只蒼白細長的手搭在了卡爾身上。

  只是這般地獄場景，他都毫不在意，就這麼舒服玩味地眯著眼半躺，看著越來越近的怪異，又一口的烈酒入喉，所有頃刻煙消雲散。

  打了個酒嗝，卡爾略帶嚴肅：「說真的，你或許可以試試用美人，我對此大概是沒什麼抵抗力的，我喜歡金髮大波浪，你也是知道的。」

  【賤人！】

  惡魔的聲音依舊憤怒，但卻萎靡了不少，顯然剛剛的超強幻覺消耗了他不少力量，可惜他低估了酒精對卡爾的作用。

  「擔不起你的讚譽，不過不管怎麼說，都要謝謝你的力量。」

  卡爾將已經喝完的酒瓶緩緩捏成粉末，拍了拍左肩，他能感受到，那個小惡魔就待在裡面無能狂怒。

  他原本只是想騙個平A而已，沒想到惡魔大招都交了，更想不到原來這份力量，給出去了，惡魔就收不回來了。

  「夥計，你可真像個純情小c男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