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暗雷滾滾
秋山誠這話一出，現場徹底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是挑眉看向秋山誠，眼神中有些玩味以及鄙夷。秋山誠自己背後的幕僚，都是嘴角抽動，而首座上的秋山雲八則是撫在龍頭雕塑上的雙手不自覺收緊，在心底暗嘆了一口氣。
【全世界想做掌機業務的遊戲公司多了去了，但為什麼只有一家NICO和一家夏遊聯盟做起來了？這裡面真正關鍵的東西是實力！你們大家可不要被她給唬到了！】
秋山誠剛剛說的這句話，從邏輯上來判斷是沒錯，但.
這話不該現在說。
誰都知道這次合作的關鍵就是看冬川澈的實力夠不夠，秋山香織也一定知道，而秋山香織今天敢在這裡開這個口，就代表她一定有這方面的資料準備。更何況，聖光社的《FGO》今晚要上線這件事，對於所有人來說本就不是什麼秘密。
因此，此時秋山誠真正該做的事情是按兵不動，看看秋山香織後面拋出的東西是什麼，然後再做打算，而不是這樣莽撞的衝出來。
這就好像打牌。
關鍵狠牌必然是要在關鍵時刻打下，不說直接用來決定勝局，起碼也要像【從今往後攻守易形了，寇可往，我亦可往】一樣，對事態起到一個轉向作用，讓自己獲得對牌局的主動權。但現在
太冒失了。
這秋山誠的城府太淺，而且剛愎自用，的確不是個當家主掌舵的料。
這樣的念頭再次在所有人心頭浮現，秋山香織也一樣。
按照她強硬甚至是有些熾烈的性格，她本想反口來幾句直接將秋山誠逼進死角，最好直接將對方氣走，那才更方便這次會議的進行。
但看到秋山雲八那老邁無力的臉龐，以及那緊緊扒在龍頭雕塑上的蒼老手掌，她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沒有理會叫囂的秋山誠，只是說道：「我知道所有人都在擔心這個問題。這方面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一切就看今晚聖光社那款新作的成績就行了。但是.」
說到這裡，秋山香織用犀利的目光掃視在場眾人，「今年第一季度的財報你們應該也都看過了。繼去年第四季度，我們秋山家的利潤又整體下滑了6%。半年一共下滑了12%，就這還是在去年PH和NICO的新機器上市，我們接到了大量訂單的情況下。而虧損的領域你們也能從財報中看到。
NICO的掌機市場份額從兩年前開始就已經停止增長，去年夏威夷遊戲聯盟成型，杉木的新掌機問世之後，NICO的市場又是直接被吃掉了三分之一。而且這裡面最關鍵的是，NICO不允許我們給他們的競爭對手做代工，可是聖光社如今與SATE有著深度合作關係，未來SATE的某些遊戲說不定也會登陸聖光社的掌機，所以就算現在我們把頭埋在土裡裝鴕鳥，未來也一定會面臨相同的艱難抉擇，而那時我們的境遇會比現在被動的多。」
秋山香織說了一大堆，身後一直站立的小矮個奶媽適時的端上茶水。而聽完她的話，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是皺眉討論起來。
在場算上家主秋山雲八，一共十三個人，雖然不是所有人都參與公司的業務管理，但財報這玩意兒關係股份分紅，因此他們每個季度也都是會看。
事情和秋山香織說的一樣，NICO的市場規模已經兩年多沒有擴展，而且去年夏威夷遊戲聯盟成型之後，NICO的市場又被蠶食了一大片。
事情很麻煩。
這不僅僅是訂單數量縮水的問題，NICO家大業大，整個公司上上下下七千多人要養活。現在市場丟了快一半，NICO必然是資金吃緊，而公司的資金吃緊，往往帶來的都是【降本增效】。
今年年初的時候NICO就已經開始裁員，不過NICO採用的是年功序列制，這個制度讓NICO這些年一直停滯不前，公司升遷不看能力看資歷，但另一方面，這對於員工來說又的確是個不錯的保護，因為裁員的賠償金額很高。
因此，NICO也不敢裁員太多。內部降本降不下來，那就只能壓縮像他們秋山家這樣的訂單廠商的價格。
遊戲行業風險很大，但同時也是高附加值產業，冬川澈做出超級爆款，一年就能賺到接近十億美元的利潤。但給遊戲行業生產碟片卡帶的工廠，利潤往往都非常薄。
本就利潤很薄，現在不僅訂單數量減少，又被NICO進一步壓價格，其實在場的很多人本就心生不滿，甚至是心生去意。但問題是.
沒地方去。
想到這裡，在場不少人都是有些複雜的看了一眼擱那淡定喝茶的秋山香織。特別是坐在龍頭座椅上老邁的秋山雲八，他那渾濁的雙眼中更是充斥著可惜與懊惱的神情。
去年夏威夷遊戲聯盟成立之前，冬川澈還在夏威夷那邊和巨銀的人拉扯，與秋山香織都還完全不認識之前。秋山香織其實就已經在秋山家內部提出過離開NICO，投奔夏威夷遊戲聯盟的想法，最不濟也要利用夏威夷遊戲聯盟崛起的機會找NICO談到更好的合同條件。
那次的確是個好機會，他秋山雲八也非常清楚。但當時的秋山香織勢頭太盛，幾乎總攬了秋山集團內部的一切大權，導致當時很多其他人心生忌憚。畢竟秋山香織雖然才持股3%，但類似蛇吞象的戲碼在商界是屢見不鮮。
特別是他的長子秋山誠，那段時間幾乎完全被排擠在集團高層的核心圈子之外。
自己的兒子，他秋山雲八最是清楚秋山誠是個什麼德性，也知道秋山誠的能力。他最初的想法也就是讓秋山誠持股拿分紅，當個一輩子吃穿住行，女人美酒都不愁的閒散親王，公司業務交給能力超群的秋山香織打理就好。但是.
「一步錯，步步錯啊。」
想起幾年前因為秋山誠的苦苦哀求，自己主持會議收回了秋山香織的部分權利，打壓了秋山香織的發展；又想起這幾年來秋山香織雖然明顯愁容變得更多，氣質變得愈發熾烈孤傲，但卻依舊在為秋山家兢兢業業，甚至每天還是會和過去那二十多年一樣，傍晚時來陪自己吃飯聊天。再又想到前段時間秋山誠被冬川澈派人毆打的事情.
想到這裡，秋山雲八那老邁的臉上滿是無奈與悔恨。
他是秋山家的中興之主，年輕時的性格就如同他那狂野的面容一般非常強硬好鬥，從二十多歲開始就被京都黑白商三道的人稱為【秋山家の雄獅】。
以他的性格，就算知道冬川澈不好對付，就算知道秋山家如今近況很麻煩，那也不會打碎牙齒和血吞，必然是要找回場子，但這次面對自己親兒子被打的事情，他卻是罕見的沒有發聲。
沒什麼別的原因，因為他知道了秋山誠對秋山香織做了什麼。而他也清楚，秋山誠之所以敢這麼做，就是因為覺得身後有他這個父親在撐腰。
想到這裡，秋山雲八又看了一眼台下的秋山誠。看到後者臉上滿是怨毒的瞪著秋山香織，而且從進入大廳開始就始終沒有對自己問好.
鬥氣。
一個五十歲的男人，養成了這樣。
年輕時親手給秋山家打下2000年之後轉型的夯實基礎，但如今要靠插管才能維持生活，大小便都需要保姆幫扶的秋山雲八看著這一切，內心滿是悲涼，老邁的雙手再次緊緊攥住座椅的龍頭雕塑扶手。
良久後，他那急促的呼吸這才漸漸平息，眼神中的悲涼悔恨徹底消退，轉而出現的是猶如迴光返照一般的明亮與銳利。
「罷了罷了，待我死後後再去向孩子他媽道歉，但秋山家不能在我這一代沒落！」
一念及此，看著討論聲愈發熱烈的台下，秋山雲八心中做出了抉擇。不過，他沒有急著開口，反而是收斂了眼神中的銳利，又繼續癱在座位上，但他那渾濁的雙眼卻是在仔細觀察在場所有人的表現。
是的，觀察。
秋山家如今並不是鐵板一塊，而且擺脫對NICO的依賴，看似是個更有前景的選擇，但這其中也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有風險，就一定會有分歧。而他現在想將秋山家的指揮棒再次交給秋山香織，他自然也是想幫秋山香織把這指揮棒上的倒刺都給削掉，扶上馬送一程，不過
「最後的關鍵，還是要看香織的那個男人，能做到什麼地步。」
腦海中閃過這段時間看到的關於冬川澈的信息，秋山雲八眼神中閃過些許憤怒，但這憤怒之中，卻又帶著一些好奇，甚至是欣賞。
雖然冬川澈打了秋山誠，他也很憤怒，但一方面他從小就混跡社團，而且當年能帶領主攻製造業的秋山家扛過日本泡沫破裂的經濟危機時期，他本身也是個心胸開闊的雄主之才，並不覺得男人之間打架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另一方面，冬川澈這次也是事出有因，並且這種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情，他年輕時也是經歷過，京都其他幾個家族和他同時代的男人，當年都沒少因為爭女人被他錘過，也沒見過誰的爸爸跳出來，擱那嚷嚷要打一架.
很丟份的。
看到冬川澈的做法，他憤怒之餘，又多出了一些對自己年輕時代的緬懷，以及對自己如今老邁不堪的唏噓，還有秋山誠爛泥扶不上牆的無奈。更何況，冬川澈的發家史太過誇張。
短短兩年時間，就從一個底層草根成長為如今遊戲行業的一方諸侯。而且不僅是遊戲製作方面的才華極其出眾，做事的心性與手段也是極其犀利老辣！
借雞生蛋，合縱連橫，火中取栗，最後到了近期在SATE晚宴上的借力打力，大勢壓人！
冬川澈這一路走來的每一步都極其精彩，但又極其危險，其中任何一步拿捏錯了對方的心思，冬川澈都到不了今天的成就。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將冬川澈的心性與手段展露無遺！
老實說，秋山誠被打之前，他其實就聽過冬川澈的名字，但那個時候他並沒有去深究，覺得不過是個混的還不錯的小輩。
可是隨著秋山誠被打，隨著他在深夜看完手下們收集上來的冬川澈的資料，饒是他自詡【我就是這五十年來京都最靚的仔】，也不免是驚嘆連連。
「那小傢伙雖然身邊女人眾多，不過，這做事風格倒是頗有老夫當年的幾分風範。香織找到這樣一個男人，老夫也算是放心了，只可惜，香織不是男孩.恩，看來還是得讓老二振作起來啊。」
想到這裡，秋山雲八看了一眼左手首座的秋山龍之介，也就是秋山香織的小叔。
雖然他已經決定要將秋山家的指揮棒重新交還給到秋山香織，但一方面秋山香織畢竟是個女孩，還是庶出。自己還在世時，他有自信秋山香織會全心全意輔佐秋山家，也有自信壓住其他那些反對意見，但他秋山雲八今年已經八十歲，時日無多。
另一方面就是，他不確定冬川澈會怎麼想。冬川澈能力強悍且野心勃勃，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但如果合作的其中一方過於強勢，另一方也會出現被踢出局，甚至是被吞併的風險。
他不會用秋山家的未來去賭冬川澈的一念之間，而且如果壓抑感性的思維，單純從理性角度做分析，他也很難肯定未來等自己過世之後，對秋山家沒太多留戀的秋山香織不會被愛情，或者說被她自己的小家庭拐跑。
因此，他不僅需要扶持秋山香織上位，還需要將秋山龍之介扶持起來，讓其重新成為秋山家的二號人物。
雖然他知道這對於身患肺病，同樣每天過的很難受的秋山龍之介而言是個非常重的擔子，但沒辦法，現在的秋山家內憂外患，必須要有人將秋山家撐到下一代年輕人成長起來。
至於秋山誠.
最後又複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子，秋山雲八暗暗搖頭，「保阿誠一世榮華富貴，這便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最後能幫他的了。孩子她媽也一定會理解我。」
秋山雲八內心無比唏噓。
他的思維轉變，在場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再加上《FGO》還有半個小時才上市，因此兩派人馬依舊在爭論不休，而爭論的方向也很多。
有人主張繼續留在NICO麾下，他們覺得NICO雖然現在處境艱難，但一個處境艱難的NICO也有利於他們去談條件；有人主張掙脫對NICO的依賴，靠向冬川澈這支潛力股；也有人擱那討論是不是可以朝夏威夷遊戲聯盟的杉木掌機那邊靠攏。
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只有秋山誠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擱那說話期間，總是對秋山香織陰陽怪氣。不過秋山香織不是喜歡打嘴炮的類型，面對他的叫囂，只是擱那淡定喝著茶，小聲與旁邊的秋山龍之介聊著天。
不過有趣的是，這種淡定的反應，反而更加刺激到了秋山誠，他甚至氣到直接說出「我等會兒倒要看看那個東京的狗王八蛋，摔的有多慘！」
本來想罵狗雜種，但想起前幾天被人堵在巷子裡圍毆的畫面，又想起自己父親竟然沒有任何表示，秋山誠又抖了一下，他用怨恨的眼神隱晦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然後改了口。
沒人注意到他的這個細微表情變化，但他這話一出，在場其他人的眼神也是變得更加玩味。
對於在場的其他人而言，他們其實是樂於見到秋山誠擱那招惹秋山香織的，畢竟只有那樣，秋山香織才更需要其他人的支持，但每天就知道開豪車玩女人的秋山誠不明白這一點。而就在這鬧騰的氛圍中，隨著牆上時鐘走到晚上六點，隨著一副巨幕投影屏在房間的側面降下，所有人都是安靜了下來。
沒什麼別的原因，《FGO》，要上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