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心中一動,沒有馬上接話,謝玄看著劉裕的雙眼,平靜地說道:「肯留下的,我會安排都到你家鄉居住,也方便你能就近管理和聯繫。但現在還沒正式下達這命令,所以暫時緩緩,現在你有不少錢了,可以到建康城裡走走看看,這幾天會有大量的拍賣秦軍戰俘的市集,要是有強悍有力的人,可以留幾個當部曲,以後也許能在戰場上幫上忙。」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早有此意!」
第二天,已時,建康。
劉裕一身便裝,黑色繕絲勁裝在身,挽了個髮髻,與劉穆之相伴而行,而劉穆之則穿了一身藍色的絲綢衣服,戴了個方帽,走在前面,活脫脫象個土財主,而劉裕倒反而象是他的隨身保鏢。
站在建康城的南門前,兩人抬頭看著那高大巍峨的城牆,儘管前日閱兵獻俘大會時,他們就是從這裡出發的,但當時劉裕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保持隊形,讓天下百姓盡睹這北府軍威上面,對於這建康城,倒是沒太仔細觀察,只是今天,他的心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終於可以這樣近距離地仔細端詳一番,這座大晉的都城了。
劉穆之看著身邊的劉裕,笑道:「怎麼,覺得這建康城跟我們京口比,如何?」
劉裕咽了一泡口水:「這怎麼好比呢。京口畢竟是鄉下,而建康可是國都啊,你看,這城牆,足有三丈高,可是我見過的最高最厚的城牆了啊。」
說到這裡,他又一指城外,那足有兩三丈寬的護城河,笑道:「這護城河水,比壽春的都要寬上幾倍,你看,只這一個南門上,就有二十四道浮橋,真的是大城市的氣象啊。」
劉穆之點了點頭:「這不是普通的護城河,這叫朱雀航,又叫大航,朝廷的重要公告,還有大案中誅殺的亂臣賊子,敵國將帥,首級都會懸在這裡,以揚國威,震懾霄小。前一陣那苻融的首級,可就在城門口掛了十幾天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可惜那時候我們還在廣陵駐紮,沒有看到這一盛況,想必建康城的百姓將士,看到這敵國大帥的首級懸掛於此,心情會無比地激動吧。」
劉穆之笑道:「那是自然,自大晉開國以來,對於北方胡虜,那可是屢戰屢敗,一退再退,數次北伐,都是中途而廢,從未有過淝水這樣痛快淋漓的大勝。更沒有過陣斬敵將的壯舉,寄奴,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劉裕微微一笑:「只可惜沒把苻堅也斬於陣中,要不然,破國擒君,那真的可以一舉北伐,收復失地了。」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殺了苻堅,也未必有北伐的機會,要想北伐,一得北方亂,二得大晉內部至少得達成共識,現在看來,這後一點比前一條更困難。算了,不想這些,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寄奴,進城吧。」
劉裕點了點頭,看到城門那裡,出入城的人已經排成了長龍,很多身形壯碩的漢子,明顯都是和自己一樣,便裝入城的北府軍士,不少人都腰間鼓鼓囊囊,看來是把剛領的賞錢都帶上了,準備在京城裡好好地瀟灑一番呢。
不過也得益於這些北府大兵們,這兩天大量地入城,所以守城的軍士們,也是見怪不怪了,不然,以劉裕這樣魁梧壯碩,遠異常人的身形,只怕早就會給守城的軍士們攔下,多加盤問一番了,而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公開,那只怕就要慘遭大量京城百姓的圍觀,今天啥事也做不成了。
也就用了小半個時辰的樣子,劉裕和劉穆之就通過了城門,步入城內,一條水道,在城中流淌,正是那傳說中的秦淮河,沿河兩岸,五步一柳,春風拂起,枝條飄揚,配合著河兩邊不少商鋪中,傳出的脂粉香氣,真是暖風香得遊人醉,完全是一副與京口相異的繁華氣象。
劉裕邊走邊嘆,劉穆之倒是神色如常,笑道:「怎麼了,寄奴,第一次見到這樣繁華的大城市,有什麼感想?」
劉裕勾了勾嘴角:「我越走,越慶幸自己當年從軍的決定是正確的,這麼好的城市,這麼繁華的地方,我漢家千年的文化與傳承,若是被那胡虜秦軍侵戰,可就全沒了。我是看過了壽春城的樣子,也就淪陷了不到一個月,就給破壞得面目全非,還有那些兩淮的城市,大抵如此,能親手保下這樣好的城市,以前吃苦受累,可都是值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怎麼,看到這樣的好地方,捨不得走了嗎?只要你開口,玄帥和謝家一定會給你在京中謀個差事,留在這裡的。」
劉裕搖了搖頭:「那倒算了,建康雖好,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家鄉,與這裡的香風酒氣相比,我還是更喜歡咱京口那土坷啦和洋河酒的味道。對了,胖子,這建康城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地方,但我去看看唄。」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說道:「咱們現在在的地方,是城南,朱雀航乃是引秦淮河水構成的護城河,而我們身邊的這條河,就是秦淮河了,現在是白天,一到夜裡,這河中就會飄過無數的畫舫,就是小船,而絕色的歌伎,則會在這些畫舫之上,吹拉彈唱,而河岸之上的文人雅士們,則會爭相出價,價高者則可以上舫,與那美人共渡春宵。」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居然還能這樣,他們城裡人真會玩。在咱京口城裡的那幾個窯子,怎麼就學不到呢?」
劉穆之笑道:「咱京口人實在唄,做這皮肉生意也就跟下館子吃飯喝酒一樣,明碼實價,直來直往。」
劉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你個死胖子對這行當這麼清楚,難不成,以前你小子來這裡時,也背著你家娘子,偷香竊玉不成?」
劉穆之的胖臉一紅,佯怒道:「熟歸熟,你劉寄奴要是造我的謠我一樣跟你斷交啊。再說,你看我窮成這樣,有錢去喝花酒麼?那一夜可得幾百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