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宋煜。你的眼睛太紅了。」沈江姩坐在床邊小凳子上,邊收拾藥物,邊交代道:「或者閉目養神也可以。不要太費眼了。你現在最主要的是睡飽覺,讓你的眼睛得到充分的休息。」
「再費眼四個時辰。回東宮再睡。」宋煜便那樣靜靜的端詳沈江姩,突然他嗓子做顫道:「老薛說我是有人生沒人養的野種。我的人切了他頭,掛在了他府上可以俯瞰全豫東的高樓。我臉上的傷倒是小事,做戲時一點犧牲罷了。可他的話,我到今天還記得,我只怕忘不掉了。」
他靜了靜,他沉聲說,「我想你了,沈江姩。回青州沒見到你,我好難過。」
沈江姩聽後,心疼的揪在一起,她念起父親已經於前日自淮南回京,並且帶回了宋煜的母親,趙婉如今就在沈府下榻,父親講趙婉的病是心病,思念兒孫過甚,又愧疚無顏面對宋煜。
趙婉的一身病解開心結就好了,前幾日在有時間時,父親就會將小滿接沈府去見趙婉,趙婉心緒好多了,每天打聽煜兒是否自豫東回京了,煜兒是否願意見她。父親和趙婉兩人因為爭著抱小滿,還勾心鬥角了一番。到底父親生養的女孩兒多,討好辦法略勝一籌,頗受宋小滿寵幸。
沈江姩決定告訴宋煜他母親在世的事實,她和趙婉達成了共識,此生隱瞞趙婉對宋煜下毒一事,讓此事成為一個秘密。
趙婉頸項有極深的劍傷割痕,她在對宋煜下毒後,是計劃割喉自刎的,直到看見沈江姩救下了宋煜,她方作罷了自刎的心意,沈江姩對趙婉曾有誤解,趙婉是打算和兒子一起自那個令人窒息的皇宮死去的,後來回淮南後,趙婉無力撼動她父親的權威,是以淮南對其時的宋煜甚是冷漠,她也無能為力。
「為什麼不和我過了,沈江姩。青州的家,不要了嗎。」宋煜到底不甘心四個時辰後不清不楚的走,他嗓子作啞的質問,「該長大了啊,沈江姩。」
「剛才,我情緒不好,沒說清楚。但在我解釋前。」沈江姩握住宋煜微涼的手,與他沉聲道:「我要告訴你,你不是有人生沒人養的野種。你的娘親,一直在思念著你,她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
「娘親?」宋煜眉心緩緩蹙起,突然心下猛地揪起,「她還活著啊...我剛為她報完仇。她...她還活著。我在忙什麼?我這樣拼命多年,是在忙什麼。我只是為了登高后,發現高處只有我一人嗎。她怎麼那樣殘忍,多年來不告訴我她還活著,讓我活在仇恨和痛苦中。」
沈江姩感受到宋煜的手越發冷了下去,他沒有問為什麼這些年母親不聯絡他,或者和淮南外祖一起救他,或者御前求情,沈江姩感受到他內里在淌血,沈江姩認為隱瞞母親親手下毒之事是正確的,她沒有勇氣也沒有必要讓宋煜去承受這個痛苦,她說:
「我...我那日出府,不是去找誰尋求安慰,或是什麼。我是同呂嬤嬤原打算去淮南,接你娘親過來上京的。她的身體不好,她一直在想念你。我順便去了肅王府還東西。你母親她目前在我家下榻。你...想見見嗎?」
宋煜緩緩明白過來,外祖和母親過去這幾年放棄了冷宮中的他,或許趙家是和皇帝賭氣,可他宋煜做錯了什麼,突然他挺羨慕宋曦文的,薛崇仁派出了上千刺客到處拿他身邊的人,為了救出曦文。他的外祖對他沉默了多年,直到他復寵,才互相通信表示衷心。
沈江姩明白他的痛苦,他沒有回答是否要見他的娘親,她不能逼宋煜去接受這位漠視他死活的女人,見與不見,宋煜遵循他的本心就好。
她一下一下摸著他的額頭。
宋煜將面頰往她手心摩挲,他問,「有茶嗎。我想喝茶。」
沈江姩忙沏了碧螺春,端來,宋煜撒嬌不接茶碗,她讓他靠在她肩膀,餵他吃茶,他就著茶沿飲了一口。
「你那日不是來肅王府找慕之,而是為了我去淮南找我娘啊。」宋煜的心穩了下來,只要她心裡有他,他是知足的。
「是啊。」
「你順便來肅王府還貓,還茶花,還禮品喔?」宋煜又想,她那樣喜歡那隻貓,他要給她買一隻新的貓貓,養在她的貓舍,臥在那個粉色的小毯子上。
「嗯。」沈江姩點了下頭。
這時,春茗端著吃食在門外說,她想著太子和夫人幾天好幾天沒見面,她沒擅自進屋,而是問:「夫人,早餐做好了,端進去方便嗎?」
沈江姩說:「進來吧。方便的。」
春茗的心一下跌進谷底,這怎麼倒還方便進屋了,她將早餐端進午時,便見一個枕著手臂靠在枕上,一個坐在床邊,規規矩矩的在說話,不由嘆道,可真是生分,這樣還有希望給小滿生妹妹麼,真想安排點烈藥啊。
沈江姩待春茗出去,小滿有點哼唧,她便將小滿抱起,她背過身去餵奶。
宋煜看著她背影,他將視線挪開,去看屋頂,「還完東西,你怎麼留下了?」
沈江姩回頭看他,側身時有些曲線難抑掩飾,她說,「我把東西擱下準備走時,豫東刺客餘孽襲擊了肅王府,當時肅王府的人和淮南人一起將刺客擊斃。有名刺客,朝著小滿刺過來,我用我後背去擋。」
宋煜倏地坐起身來,「你和女兒傷了沒有。」
小滿被宋煜一驚,合起牙齦咬了下去,疼的沈江姩險些叫出來,宋煜倒看見沈江姩在捏著小滿的小嘴讓她鬆開,忙活半天,終於釋然,她頗為埋怨的看了宋煜一眼。
宋煜喉間滾了滾。
小滿吃飽後醒了,給春茗抱出去照顧,她理好衣服,回身面對宋煜,才說:「我沒受傷。肅王把劍擋下了,他胳膊上挨了一劍,劍有毒,毒名叫青枝,是幾種毒蛇的毒素混合的。我和我爹還有嫪文極都給他會診了,我給他喝了我的血,也在你沒在東宮的時候,我叫人去取了血靈芝給他吃了。命是保住了。但...」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