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姩身體不舒服,人也比較疲憊,當下其實挺想回府睡覺,要不是等著周芸賢獻禮她看結果,也等著和宋煜去見今上以便沈家的案子重審,她其實沒有必要在這裡參加這場宴會。
「不是你不准我吃飯,讓我出來坐著嗎。外面下雪,我去假山底下避雪,我也沒看見他在那裡呀。」沈江姩說,「邱側妃善良,你去謝謝她就是了。他一百個方法整死我,我死,不拖累你。」
「你哭了啊?」周芸賢看見妻子病懨懨的,並且鼻尖凍得紅紅的,當下很有些心疼。
「不用你管。」沈江姩說,「你是我丈夫,你誇別的女人心地善良。你有病嗎。」
「那人家是善良啊,換別人誰對丈夫的前未婚妻這樣客氣!你得服氣人家度量比你大的多!」周芸賢又在盛讚邱夢。
沈江姩失落道:「你不要說了。我是度量小。我度量小你不也和尤氏生了個八歲兒子,我當親生子養在膝下?」
周芸賢猛地一陣自責,「娘子,你度量不小。是我說話沒有分寸了。」
沈江姩不言。
「主要是你病得不是時候,你偏偏今上壽宴咳嗽。你平時咳嗽啊,我不會讓你出去咳嗽的,我也不會不讓你吃飯。今天這事怨你自己。」周芸賢嗓音輕柔。
「對。我病的不是時候。我錯了,我活該。謝謝你出來專門告訴我這句話。你真是一個好丈夫,在我生病最難受的時候傷害我。」沈江姩沒有力氣和周芸賢說什麼。
周芸賢突然很有些自責,用衣袖給沈江姩擦著眼淚,「委屈了?這不是帶你回去了嗎。你還不滿意?」
「是太子逼你帶我回去的,你不是主動的。」沈江姩把面頰別開,便回了內殿。
周芸賢拉著她衣袖,「等著我一起啊。在外面咱倆得恩恩愛愛的呢。」
沈江姩突然笑了笑,「也是。阿郎,希望你一會兒獻禮可以得今上賞識,加官進爵就好了!」
周芸賢頗為受用,「小嘴抹蜜,會說你就多說兩句。」
宋煜遠遠看著周芸賢光明正大的給沈江姩擦眼淚,同沈江姩並肩進殿,雖然是夫妻間很正常的行為,他卻很有些不是滋味,很看不慣,不覺間拳頭攥的緊緊的。
受不住,猶如遭受精神凌遲。
他實際目的不是凶她,不過是不願意她坐在風口受凍罷了,她又不願意他領她進殿,他除了凶她掩飾內心脆弱的感受還能怎樣。
他此生都沒有辦法和沈江姩一起公然出現了麼,永遠這樣不見天日,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看著她伴在另外一個男人身邊,自己不是她的誰麼。
若非她家道中落,若非他攥著她滿門性命,她甚至不會知道宋煜出冷宮了吧,畢竟他出冷宮一個多月,她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打聽過他的消息。
邱夢見太子手背青筋暴起,在克制著一種強烈的情愫,當下言道:「殿下,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終日裡和一名小女子斤斤計較,有失身份呢。而且啊,一直針對她,讓人家相公怎麼想呢。到底不能污了周夫人清譽呢。當避嫌才是。
你也看出來了,周夫人很迴避和你在一起的,她成家了,你是她最不願回顧的過往。她喜歡周大人那種書儒文弱的男子。」
宋煜澀然垂下眸子,邱夢的話使他陷入一種被沈江姩拋棄、遺棄的孤獨感中,「夢兒,孤王總覺得她有時也很希望靠近孤王。她在害怕孤王傷害她而已。」
邱夢苦口婆心,「夢兒擔心殿下被她利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殿下知道她身處低谷,需要穩健的靠山,對麼。」
宋煜道:「孤王知道。不想談她的事了。你也進去吧。這裡風大。」
周芸賢帶沈江姩回得來殿內。
旁邊的女眷頗為嫌棄道:「怎麼又回來了,咳嗽那麼嚴重,回來傳染給大家,不好吧。」
沈江姩吐口氣,她就知道回來會是這樣被群嘲。
周芸賢對眾女眷道:「是這樣,我方才因為不願意打擾你們進餐,叫我娘子出去坐著。外頭太子責怪我及我娘子不將今上放在眼中,四下亂晃。也責備在場眾人太有主人翁意識把自己當這裡的老大了。
是太子叫我領人回來的。各位如果對我娘子在這裡有意見,可以直接去找太子告狀,太子叫我們怎麼做我們服。」
眾人心中大驚,當下里噤若寒蟬,心想既然是太子叫周大人領人回來的,那她們自然不敢有異議,當下便不再造次。
宰相的閨女劉欣也不再多言什麼,只是頗為嫌棄的拿帕子遮住口鼻以免被傳染風寒。
門處一陣聲動,原是宋煜叫邱夢伴著進了殿內,各種羨慕的目光都投去了邱夢的身上。
「邱側妃真幸福,這輩子可以嫁的這樣好,做夢都可以笑醒了。」
「而且殿下為了邱側妃不肯娶妻呢。」
「周夫人一定後悔死了。」
大家竊竊私語。
宋煜從沈江姩這邊經過時,如沒有看見她那般,他看她的眼神並不清白,索性不看她,豈敢敗壞周夫人清譽。
沈江姩也表現的如陌生人,望見他同邱夢齊肩,她忙別開了眼睛,是自己把他弄丟了的,後悔也沒有用了,她自尊心作祟也不會承認自己後悔的。
宋煜來到劉欣身近時,腳步頓了頓,望了望劉欣的面孔,隨即便過去給今上行了禮,問了安。
今上笑問,「煜兒身子不好,如何又過來了。」
宋煜說,「臣身子半下午見好,忙過來給父皇賀壽。」
按他脾氣,這時拎著沈江姩就該直接過來問一問沈府的事情考慮好了沒有。
那不是沈江姩不願意,生怕別人以為二人有染。
宋煜也並不喜這樣嘈雜的場合,與帝後寒暄二三句,皇后招手叫來夏凝,叫夏凝挨著宋煜去坐。
夏凝很是乖巧,把一張俏臉也羞紅了,羞羞答答不敢看宋煜面龐,直說她要在皇后身邊伺候。
宋煜說隨你在誰身邊伺候,你是自由身,他真的一點不解風情。
眾人都道他獨寵邱側妃,旁人都入不得眼來。
宋煜來到他的座位,邱夢則回了女兵上賓區。
燕青的桌子在太子席位旁邊,他湊過來神秘兮兮對宋煜說道:「兄長,弟有個秘密,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煜很有些側目,一個二個毛病挺多,謝錦前日給他出選擇題,燕青如今給他吞吞吐吐,宋煜說:「你咽回去吧。不要講。」
燕青哪裡憋得住,「此事關於你的前妻。」
宋煜眉心動了動,「講。」
「方才弟酒過三巡,下腹有種脹脹的內急感,於是弟就去了一趟天家的茅房,茅房裡很乾淨很香,裝潢很奢侈,就是熏了很名貴的香搭配很奢華的裝潢。」燕青娓娓道來。
宋煜把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七叔側著耳朵聽,心想茅房那麼香這燕小子沒來兩口。
燕青表情越發神秘,把凳子往宋煜跟前去挪。
宋煜則抱著手臂往沈江姩那邊去看了看,她正趴在桌上,估計是身體難受,拿個小叉子叉了一顆蝦仁,就是不往嘴裡送,估計是沒有胃口。
他看的心急,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希望她把那口蝦吃掉,沈江姩用小叉子把蝦仁舉半天終於一口吞掉,宋煜居然有種滿足感,比吃自己嘴裡還舒服些。
接著又著急希望她拿小叉子繼續插第二顆蝦仁,自己是被下降頭了麼...
燕青也看向周夫人,然後對宋煜說,「兄長,你不會也遇見了吧?」
宋煜眯眸,「你到底想說什麼?遇見什麼了?」
燕青清清喉嚨,然後趴在宋煜耳朵跟前說悄悄話。
「你家茅房香得我不好意思如廁,我就又出來了。出來我又覺得我忍不到歇宴,於是我又進去了,到底在你家茅房放水了。」
滔滔…
「但肥水入皇田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從天家茅房回宴上時候,當然我洗了手才回宴上的,衛生這塊我很注意的。」
不絕…
「就是我回來路上,我正在擦手,用我隨身攜帶的白底灰花的手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然後...我經過了一座假山...」
燕青心想怎麼樣,好奇心被吊起來了吧!
宋煜逐漸表情複雜,大概清楚燕青想說什麼了。
懷親王越湊越近,就等於說燕青趴在宋煜耳朵上說話,然後懷親王伸長耳朵湊在燕青臉後頭,見燕青停下來。
叔心急啊,這孩子倒是說啊,經過假山,怎麼了啊?誰要聽他尿尿洗手這樣的廢話啦。講重點!!!
謝錦看著這三個人這姿勢,很有些無言以對,這燕將軍本來就讒殿下姿色,咬耳朵無可厚非,可這懷親王多少有些為老不尊了,半邊屁股都不粘凳子了啊,就為了聽緋聞。
燕青繼續在宋煜耳邊說,「那假山底下有個山洞,我去如廁的時候我見周夫人走進去避雪,我回來的時候,我聽見周夫人和人在裡面說話,聲音可曖昧了。」
宋煜薄唇抿成一條細線,安靜的聽。
燕青在興頭上,無法克制和兄長分享的欲望,「那人問周夫人親哪,周夫人嬌滴滴的說要對方親她臉,那個男的說要親嘴兒,親嘴都親出聲響了,那個男的聲音已經啞得不行了,我聽著都覺得那男的特別想那個。
你可萬幸沒娶她過門,不然她不在外面給你戴帽子麼。你看看周芸賢,頭上多綠啊。我都沒眼看了。」
宋煜聽完,抬手拎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飲了一口,隨即抿了抿唇,對燕青道:「賢弟,有句話,孤王不知當講不當講?」
燕青立馬說道:「請講,請講。弟洗耳恭聽。」
宋煜微微一笑:「你說那個聲音啞得不行,特別想那個的男的..."
燕青不解,"那男的怎麼?"
宋煜沉聲道:「那男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