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蕭逐野帶著蘇檀走到自己辦公用的桌案前時,仍捨不得鬆開那彼此間十指緊扣的手。
雖然未曾明言,但蘇檀卻能夠感受著男人悄無聲息蔓延的情緒。
她輕輕笑了笑,手指微曲,在蕭逐野的掌心撓了一下,「先放開,你放心,我不跑。」
這個男人,怎就這般小心翼翼。
她聲音清脆,宛若清風過境,又似夜鶯啼鳴。
「那你且等我。」蕭逐野原本想說便是不鬆開他也能夠拿到那方聖旨,但既然蘇檀開了口,他也就聽話地鬆開了手。
只在此之前,他卻還是拉著蘇檀來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是要把人定在此處一般,「你先坐一會兒。」
蘇檀微微點頭,看著蕭逐野轉身又去到他辦公的桌案前。
蘇檀坐的椅子是這個屋裡最好的視角,只需略微轉頭,便能將屋裡的情形一覽無餘。
她看了一眼屋中簡樸的布置,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曾經這個書房裡的豪華,這般一對比,她忍不住低低一笑。
只怕曾經的戲,蕭逐野自己做得也難受吧?
一邊笑著,蘇檀的目光下意識地去追尋男人的身影。
只見蕭逐野微微彎著身子取下放在左上角的一個檀木錦盒,如獲至寶一般撫摸了幾下,這才轉身朝蘇檀走去。
蘇檀眼裡閃過一抹錯愕,卻又很快對上了蕭逐野通透的眼眸。
他微微一笑,倒也沒有隱藏,「上回從蘇家回來,便將這些東西都都放在了一起,明知道應該將它們都藏起來,卻一想到這是你留給我為數不多的念想,到底還是捨不得了,便特意擺在了眼前。」
「當時只為了求一個睹物思人,倒沒有想到居然還能夠有將他們拿出來的,夢想成真的一日。」
「這下可好了,你既願意回來,這幾樣東西,我便也能夠安心的用了。」
他笑得燦爛,眉眼舒展,當著蘇檀的面打開了那個塵封已久的錦盒。
明晃晃的聖旨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只這一回出現在二人面前,卻不再是被人嫌棄了。
「給我吧。」蘇檀微微一笑主動伸出手,「雖說這道聖旨我並不覺得非得要拿回來,但總得還是要給到我爹娘做個見證,讓他們心安,否則女兒不見了,他們怕不是要去告官。」
蘇檀笑著道,她知道蘇家的人對她諸多愛護,自然要給蘇家人一個交代。
而且有了此事,蘇柏和邱青兒的事情也應該能早日提上日程。
蕭逐野見她將聖旨折好收回,眸子閃了閃,「要不這個還是我陪你回蘇家走一趟吧。」
蘇檀當即挑眉:「你公務繁忙,實在無需專程為此走這一趟,我先回去和家裡人說明一下,這段時日還是要辛苦太子殿下稍作準備。」
「什麼準備?」蕭逐野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表情再次變得緊張起來。
蘇檀莞爾一笑,「既然是太子良娣,那便沒有隨隨便便進門的道理吧。」
畢竟是良娣也是妾室,但總算是有了名分和位份,雖然比不上允許太子妃或是側妃的大陣仗,但也不至於再由一小頂轎子,就直接送進門。
但這也看男人的重視程度,但蘇檀相信蕭逐野在這件事情上定然會做得十分妥當。
而在聽完蘇檀說出這麼一番話的蕭逐野,原本帶了幾分沮喪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整個人撥雲見日般的笑了起來。
「此事自然是需要好好計量的。」蕭逐野歡喜應下。
蘇檀也微笑,「如此,那便有勞太子殿下好生準備了,我今日這就告知父母。」
書房外,秋蟬和七寶已經在外頭後著了,見蘇檀出來時手中拿著赫然是那道明晃晃的聖旨時,二人不由得對視一笑,懸在心裡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回府的馬車上,秋蟬看著蘇檀手中的聖旨,嘴角抽動,臉上的表情更是帶了幾分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蘇檀主動開口,「你想說什麼?想問什麼就用問吧,」
秋蟬深吸一口氣,眼神複雜,「你這又是何苦呢?」
兜兜轉轉這麼一遭,勞心勞神,讓自己難過,最終卻又回到了同樣的起點。
偏偏她還不能說此事是天意弄人。
但蘇檀卻似乎早就知道她會說這樣的話,臉上沒有絲毫的差異,也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反而十分的輕鬆和愜意。
她笑了笑,將頭靠在馬車的車身上,任由頭上的髮簪隨著馬車一起晃動,發出環佩叮噹的聲響。
「這個世上很多事情的確能一眼看到終點,可哪怕是如此,我們還是需要去走上這一遭,走過了方才不算辜負啊。」
「就像我們這一輩子,到頭就只是一個死字,可總不能因為我知道了最終我們都會死掉,便眼下也就不活了吧,反而會想盡一切活的更好不是嘛?」
這世界的人到底是忌諱說「死」這樣的字眼,秋蟬忍不住地制止,「你說這些做什麼?況且這兩件事情怎能混為一談?」
蘇檀倒是沒有什麼避諱,但也能理解秋蟬,於是乎就也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其實很多事情不是試一試,又怎能知道是不是真就混為一談了呢?」
人這一輩子要經歷的事情如此之多,盡善盡美的事又太少,走過了才不算遺憾,嘗試過了才算是青春,誰不會去犯一個兩個錯誤呢?
可當真當我們七老八十的時候再回頭來看,這些錯誤又真的只是錯誤嗎?人生不會有白走的路,我們最終會活成什麼樣的自己,一定是因為我們走過的每一個腳印裡帶上的泥土。
也正是是這些泥土鋪就出來的道路,才讓我們的生命開出了屬於我們每一個人不一樣的花朵。」
蘇檀其實很少如此這般一本正經的和秋蟬說這些話,以至於聽到她突然笑著和自己說著這麼一番話時,秋蟬都有一瞬間的茫然。
她想自己應該是對蘇檀有足夠的了解,畢竟她陪著她這麼多年。
可這時候,她卻發現自己似乎對眼前之人知之甚少,就像她一開始不理解她為什麼兜兜轉轉,又會選擇了這樣一個結局;為什麼說著這樣的話時會如此的坦然?」
女子年華何其重要,她當真就不怕在變故中蹉跎了歲月,也丟了當初的那份真情嗎?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蘇檀說的這一番話的道理。
這一輩子到底會活成什麼樣子,總不能因為是同一結局就結束,哪怕是同樣的一個結局,倘若過程不一樣,那就算是那就不能夠算作是同一件事情。
而人的這一輩子不就是通過這樣一件件不一樣的事情而堆疊起來的嗎?
那才是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