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不動聲色

  司陌宸忙放下調羹,摸出帕子,幫她擦拭咳到衣襟上的蛋花,一臉關切:「莫不是燙到了?」

  沈嶠望著阿詩卓瑪,眸子裡也是意味深長:「剛才我去端早膳的時候,看到公主這湯就已經做好了,應該不燙了吧?」

  阿詩卓瑪又咳了兩聲:「不燙,不燙,是正好有蛋花進了氣嗓而已。」

  「慢些吃,有什麼好著急的?」司陌宸微微嗔怪著,又舀了一勺蛋花湯餵她。

  阿詩卓瑪看一眼沈嶠,乖乖地吃了下去。

  沈嶠眸光微閃,與阿詩卓瑪的目光無意中交匯,帶著一副瞭然之態。

  然後開口詢問:「昨夜的話,我剛剛問了一半,卓瑪公主便暈倒了。一會兒公主用過早膳,不知道是否方便,咱們再聊聊?」

  阿詩卓瑪一口一口地吃著司陌宸餵的飯菜,皺眉道:

  「我不知道沈姑娘究竟是從哪裡聽來的無稽之談,還千里迢迢追過來審問我。」

  「卓瑪公主的意思是,我說的都是假的?」

  「就因為狼行的眼睛顏色跟平常人不一樣,你就認為他是我父王的兒子?」

  「狼行被大王子追殺,恰好就是南詔宮變之後。原本是大王子唾手可得的王位,他卻選擇這種被天下人唾罵的方式造反逼宮,不就是因為狼行回到南詔王宮,認祖歸宗了嗎?」

  「沈姑娘你這人真的多疑,大哥發起宮變,狼行為了保護我與父王,自然要全力以赴抵抗,我大哥肯定要趕盡殺絕。」

  「既然他對你這樣情深義重,那麼後來平安之後,為何不願回到南詔保護你?」

  「這話你明知故問。」

  「我不明白卓瑪公主你話里的意思。」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的?狼行他移情別戀,喜歡上了你,壓根捨不得離開長安。直到我奉旨出使,他不想被我認出來,這才立即迴避。

  你還揣著明白裝糊塗,跑來質問我。若非沈姑娘你毫不知情,又對狼行心懷坦蕩,我早就與你翻臉了。」

  沈嶠被她一通數落,火氣也冒上來了。

  「卓瑪公主好生伶牙俐齒,你這算不算是倒打一耙?假如果真如你所言,狼行在驛站又何必冒著性命危險救你?後來又主動聯絡你,助你在長安一臂之力?

  不對,應當說,卓瑪公主你是想犧牲自己,和親長安,借兵助狼行一臂之力吧?」

  「假如他真是什麼南詔二王子,論感情,我與大哥從小一塊長大,難不成還比不過他一個狼堆里長大的野孩子不成?

  我會胳膊肘往外拐,幫著他對付我大哥?」

  阿詩卓瑪一連串地反駁,越說情緒越激動,一甩頭,竟然將司陌宸手裡的湯碗都碰灑了。

  司陌宸忙擱下湯碗:「你千萬別激動,沈姑娘也是有所懷疑,問問而已,解釋清楚就好。」

  阿詩卓瑪吸吸鼻子,眼圈又紅了。

  「不好意思,我實在無法平復自己的心情,這幾日裡的打擊對我而言太大了。一想起來,我就心如刀割。

  我原本就已經是俎上魚肉,你長安若是有意出爾反爾,便直接下旨退兵就是,何必這樣拐彎抹角?」

  一時間淚眼婆娑,委屈得不能自已。

  沈嶠識相地站起身來:「對不住,我不該在卓瑪公主你用早膳的時候說這件事情的。你先吃飯,晚點我們再談。」

  司陌宸歉意地道:「我再勸勸她,沈姑娘慢走不送。」

  沈嶠退出帳篷,靖王叔已經吃過早膳,正在軍營里閒溜達。

  軍營里晨起的操練已經結束,士兵們正在狼吞虎咽地吃早飯。

  七渡也捧著飯碗,蹲在幾個士兵跟前,跟幾人吹牛閒聊。

  幾個士兵估計是並不識得七渡,一邊呼啦啦地往嘴裡扒拉高粱米,一邊頭也不抬地哼哼哈哈地說話。

  靖王叔肚子大蹲不下,就眯在一旁聽熱鬧。

  穆老將軍帶著幾個將領走過來,恭敬地向著靖王叔行禮問安。

  「昨日靖王叔駕到,末將竟然全然不知,沒能遠迎,還請靖王叔恕罪!」

  幾個士兵一聽,這個和藹可親,甚至有點吊兒郎當的胖老頭竟然是靖王叔,頓時嚇了一跳,忙不迭地丟了手裡的飯,翻身跪倒在地上。

  靖王叔不滿地道:「聊得好好的,你這一驚一乍的,瞧把他們幾個給嚇得。」

  穆老將軍慌忙請罪:「多有失禮,您老莫見怪。」

  靖王叔上下打量穆老將軍,見他神色如常,與自己對答如流,怎麼可能是中了蠱呢?

  好歹不是應當神色木木的,傻乎乎的那種嗎?

  「聽說你昨日身體不適,今天可好點了?」

  「多謝靖王叔關心,不過是受了一點風寒,今日已經沒有什麼大礙。」

  「你來得也正好,」靖王叔上前:「我正好想問問,大戰在即,你們可準備好了?」

  「如今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宸王殿下一聲令下,大軍即可立即開拔,直搗南詔王城。」

  「好好好!」靖王叔誇讚:「穆老將軍這是老當益壯,威風氣概不減當年啊。有你這話,本王叔覺得,咱長安必然能摧枯拉朽,勢在必得。

  走,本王也聽聽你們的作戰計劃,學習學習。」

  穆老將軍抬手:「此地人多眼雜,請靖王叔與末將移步。」

  帶著靖王叔徑直前往作戰指揮帳篷,地圖與沙盤跟前,也不隱瞞,將他擬定的作戰計劃,簡明扼要地跟靖王叔一一講解。

  靖王叔連連頷首,突然就冷不丁地問:「我剛才聽士兵們說,他們一日三食,基本都是高粱水飯,就點白菜蘿蔔鹹菜,條件甚是艱苦,甚至還不能飽腹。

  我記得朝廷下撥的糧款都很富裕,後續也會有糧草官負責補充供給,何至於這樣艱難?」

  穆老將軍突然被問,不由一愣,然後解釋道:

  「行軍打仗,可能會出現各種突發狀況,糧草不繼也是常有之事。所以在不行軍打仗的情況下,縮減一點供給也是應當。

  一旦戰爭開始,自然就不一樣。」

  靖王叔微微頷首,又閒聊幾句之後,沈嶠便一路尋了過來。

  見禮之後,沈嶠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一直不見穆小姐呢?」

  穆老將軍道:「她自告奮勇負責巡邏監督南詔那邊的動靜,早出晚歸,經常不在軍營。」

  「原來如此,我就說她與卓瑪公主關係這麼好,卓瑪公主生病,她怎麼都不去探望呢。」

  穆老將軍道:「軍中兒女,不拘小節,錦衣自然不如沈姑娘細膩與世故。」

  話里隱約帶著一點譏諷。

  沈嶠知道,自己在穆家人跟前,一直都不怎麼受待見,便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