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亭地窖。
狼行肩上的傷剛剛換好藥,與阿詩卓瑪對面而坐。
「自己肩上的傷還沒有好利落,也不知道仔細些。」阿詩卓瑪嗔怪道。
「我都已經忘了肩上的傷了,猛然一甩飛鏢,使的氣力大了一些而已,這癒合的傷口就掙開了。」
阿詩卓瑪以手托腮,笑眯了眼睛:「你這隨手一隻飛鏢,我估計,他們那群人這時候正懵呢,誰也猜不出,我究竟是被誰擄走了。還是二哥你厲害。」
狼行的神色淡淡的:「誰讓你自作主張跑到我這裡來呢?刀大人多疑,萬一從穆錦衣或者阿布那裡看出什麼端倪,肯定就能猜到是你謀劃的。
那麼他肯定就會更加警惕,不會冒失地與他的同黨聯絡,沈嶠要想引蛇出洞,那是難上加難。」
「那現在你這樣故弄玄虛,你說刀大人會不會上當?」
狼行狐疑地搖搖頭:「只有明日一天多的時間了,除非有十分緊急的情況,否則他一定會沉住氣。」
阿詩卓瑪有點幸災樂禍:「哼,誰讓她沈嶠那樣心高氣傲,不可一世。我就是要故意破壞她的計劃,讓她無計可施。
等到明日,若是我心情好,我就自己回去驛站,好好殺殺她沈嶠的威風。她要想向著長安皇帝交差,就要來求我,求我交出刀大人的罪證。」
狼行無奈地搖搖頭:「你可不要忘了,即便除掉刀大人,暫時間你還不能返回南詔。後面還要人家沈嶠多多照顧你,你不能太任性了。」
阿詩卓瑪有點不高興地噘著嘴:「你怎麼處處偏向她?你也別忘了,她是長安人,我們的死對頭!我們南詔多少勇士,可都是死在他司陌邯的手裡。」
狼行眉尖微蹙:「我自小狼群里長大,沒有你們的家國情懷,只知道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我們狼群與狼群之間也會因為爭搶食物與領地而廝殺,國家與國家之間,也會有戰爭,我們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若是說錯,也是大哥他不自量力,貿然發動這場征戰,司陌邯為了保衛自己的國家與子民,征戰沙場也沒有什麼不對。」
阿詩卓瑪輕哼:「你在我的心裡,不僅是狼群的王,更是我南詔將來的王,我願意擁立你,將大哥取而代之,你的立場,必須要堅定地站在南詔,而不是長安。」
狼行淡淡地道:「我對南詔的王位絲毫不感興趣。」
阿詩卓瑪沉默了片刻:「二哥你是不是還在恨父王?」
「難道不應該嗎?」
「我知道,你是在怨恨父王當年偏聽偏信,中了王后的裡間之計,誤會你的身世,將你丟到狼群里自生自滅。
可他真的立即就後悔了,馬上跑去救你,可惜仍舊還是晚了一步,你已經被狼群叼走了。
父王也很心痛,懊悔,自責。這些年,他一直都在盡力彌補當年的錯……」
「別說了,」狼行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我只看到王后依舊在那個位置呼風喚雨,只看到我母妃面對殺子仇人強顏歡笑,鬱鬱而終。這就是他所謂的彌補嗎?」
「王后一黨手握兵權,稱霸朝野,父王也有他的迫不得已。」
「呵呵,」狼行苦笑:「是啊,一個君王,竟然就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甚至於,當他知道我還在人世時,竟然都不敢將我的身份公之於眾,與我堂堂正正地相認。」
「父王也是為了保護你的周全,害怕王后與大哥得知你的存在之後,對你再起殺心。所以這兩年才會幫你暗中培養褚奇等心腹勢力,想等你有了與大哥抗衡的能力之後,再昭告天下。」
「說到底,也只是為了他的江山。若非我自幼得師父教誨,習武學文,若是我現在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村野之夫,若非是大哥野心勃勃,有取而代之之意,他甚至都不會找我吧?
到現在,南詔子民都不知道,南詔還有一個二王子!可誰都記得,當年王后誣陷我母妃私通異族之事,我只不過是一個雜種。我何德何能,能成為南詔的王?」
阿詩卓瑪被狼行反駁得啞口無言。
「其實,這才是你一直不願意返回南詔的最大原因,是嗎?」
「是!」狼行坦然承認:「包括我這所有的謀劃,也不是為了什麼南詔子民,為了你與你的父王,我只想報仇,殺了大王子與王后,為我師父還有母親報仇!」
阿詩卓瑪輕輕地咬著下唇,怯怯地道:「不論你是否承認你自己南詔二王子的身份,反正在我的心裡,你都是我最愛的哥哥,你也是最適合那個南詔王位的王。」
「不用說了。」
狼行知道自己適才語氣冷硬,滿是怒氣嚇到了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你放心,你的父王我會盡力去救,你若是想要那個南詔王位,我也會幫你去爭取。但是,我不想要,我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也不要!」
阿詩卓瑪斬釘截鐵地正色道:「我有自知之明,我還不及我的阿布聰慧,壓根就不是這塊料。但我知道,為了南詔子民,我們是責無旁貸的,沒有選擇與迴避的權利。」
「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我們暫且沒有必要為此爭論。」
狼行放緩了語氣:「不管怎麼說,你是南詔王宮裡,唯一真心對我的人。即便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袖手不管。」
阿詩卓瑪這才重新擠出一絲笑顏來。
「有二哥你真好。自從父王被大哥囚禁之後,我就惶惶度日,夜不能寐,總有一種有心無力的疲乏感。見到你,我就重新有了與他們反抗的希望與動力。」
兩人正說話,外面有腳步聲響,掌柜輕輕地打開機關,步下樓梯,對著二人回稟道:「主子,沈嶠沈姑娘,還有邯王殿下突然來了。」
二人頓時一驚,站起身來,對視一眼:「竟然這麼快就找到這裡?怎麼可能?」
狼行問:「她們來做什麼的?」
「沈姑娘說是吃飯。」
「有沒有說別的?」
掌柜搖頭:「褚奇正親自接待著呢,小人前來回稟主子一聲,您看您要不要出去見一面?」
狼行搖搖頭:「只要她不說什麼,你們就裝作若無其事就好,看看他們二人的來意。有什麼事情再來稟報。」
掌柜點頭,轉身上去,重回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