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牢里出來,月朗星稀,已經是三更天。
司陌邯送沈嶠回到宅子,沈嶠累得精疲力盡,進了門往椅子上一靠,頭指頭都懶得動了。
林心雅給她端過來一碗香噴噴的肉絲麵。
沈嶠又冷又餓,抱著碗一通狼吞虎咽,方才覺得身子暖和了許多,說話也有了氣力。
「南征呢?幫我將他叫過來,我實在累得走不動了。」
林心雅應著,轉身出去,一會兒南征就跟隨在她身後進了院子,立在門外。
「姑娘有事找我?」
沈嶠點頭:「進來吧。」
南征進了門。
沈嶠開門見山詢問:「聽說今天卓瑪公主去過女人坊?」
南征點頭:「是的。」
「你們是舊識吧?」
南征一愣,低垂下頭,不答反問:「姑娘怎麼會這樣問呢?」
沈嶠望著他,一字一頓:「因為,我今天在驛站外面見到狼行了。」
南征一口否認道:「姑娘您看花了眼吧?不可能的。」
沈嶠望著他:「你怎麼就知道不是他呢?」
「我家主子現在又不在上京,怎麼可能是他?」
「他與你聯絡了?他告訴你他不在上京?」
南征訕訕地道:「一直沒有聯絡過,我只是覺得,他若是回京,一定會第一時間與姑娘聯絡的。」
「就是他,絕對沒有錯。」沈嶠斬釘截鐵:「雖說一晃而過,但我看得清楚,就是他。」
南征不說話。
沈嶠繼續問道:「狼行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上京,是不是?」
「屬下也不知道。」
「前些日子,夜半三更潛入我房間的人就是狼行,對不對?」
「我不知道姑娘的意思。」
「你與北戰二人雖說武功遠遠不及狼行,但是一向都很有責任心與警惕心。
夜裡你們二人輪番值夜,若是有人潛入我的院子,你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而且,他還能避開我窗下的機關,我早就懷疑,院子裡有他的耳目。」
南征不說話,默然不語。
沈嶠的心沉了沉。
竟然真的是他嗎?他為什麼要夜半三更潛入自己房間?
這令她感覺渾身說不出來的彆扭,對狼行的那種磊落而又光明的情義,似乎就在這一瞬間變了味道,甚至於心底有了牴觸,不知道日後如何面對。
隔了半晌,南征方才在沈嶠凌厲的目光里,不得不點了點頭。
「我家主子的確回過上京,他就是不放心,想來看姑娘一眼。」
沈嶠望著南征的臉:「所以說,那日南詔使臣進京,給你通風報信的人,是不是狼行派來的?營救卓瑪公主的人是不是他?」
南征明顯不太擅長於說謊,因為緊張,有點磕磕巴巴的,麵皮微紅。
「屬下也不知道。」
「我今天見過卓瑪公主,她已經與我坦誠相告了。我早就知道狼行與南詔有淵源,但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識得卓瑪公主。」
南征一愣,明顯有點出乎意料,嘴唇蠕動,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只是低低地道了歉:「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隱瞞姑娘您的。」
這就已經相當於,承認了沈嶠的猜測。
沈嶠苦笑:「你們隱瞞自己的身份,我可以理解。畢竟長安與南詔關係正是緊張的時候,他又被人追殺。
可我不知道,狼行為什麼在得知卓瑪公主要來長安的時候選擇離開我這裡,就是因為不想被識破身份嗎?
還有,卓瑪公主遇刺一案,狼行一定是提前得到了什麼情報,知道卓瑪公主有危險。也知道對方人手眾多,依靠他一己之力,不是對方的對手。
所以說,你們主子一定是知道刺客的身份,並且有線索的。假如你知道什麼,我希望能據實相告。」
南征搖頭:「此事屬下是真的不知情。」
沈嶠正色質問,帶了怒氣:「不知情還是不想說?你們留在我的身邊,究竟是保護我,還是另有目的?」
南征略微猶豫了一下:「姑娘您儘管放心,我家主子讓我與北戰留在您的身邊,保護您的安危,替您分憂,絕對沒有別的目的。
我們也絕對不會做出背叛您,損害您利益的事情來。今日卓瑪公主前來女人坊,我也只是告訴她,我家主子還活著。
至於其他的事情,我與北戰也的確知之甚少。有什麼疑問,等您見到我家主子再問不遲。」
沈嶠見他一問三不知,不再繼續追問:
「算了,我也不難為你,假如你見到狼行,幫我跟他帶個口信就行。就說我想見他。」
南征點頭:「好的,屬下一定帶到。」
沈嶠揮揮手,南征默默地退了出去。
時辰已經不早,明日還要早起,沈嶠簡單洗漱之後,立即歇下了。
感覺也就是眨了個眼,乏勁兒還沒有消,外面已經金雞啼曉。
天剛亮。
房門就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了,涼風呼啦啦地吹進來,帳子一漾一漾的,擋不住寒氣。
沈嶠冷不丁地被吵醒,就聽到外面有打鬥之聲。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忙披衣下床查看。
院子裡,南征北戰與司陌年正打得難分難解。
用這個詞來形容,或許有點不太正確。
因為,南征北戰的功夫遠在司陌年之上,但是二人投鼠忌器,不敢對著司陌年出手,只能苦苦攔阻。
此時的司陌年宛如一頭暴躁的獅子,對著二人處處下了狠手。
所以這局勢看起來,似乎有些僵持。
沈嶠還是第一次見司陌年如此氣沖斗牛的樣子,他雙目圓瞪,面色鐵青,頭髮也有些凌亂,渾身氣勢駭人,有點令人膽怯。
沈嶠喝止南征北戰:「退下。」
南征北戰見她已經醒來,立即收勢,後退兩步:「對不起,姑娘,我們沒能攔住,驚擾了你。」
若是換做別人,只怕都不敢阻攔。沈嶠擺擺手,表示自己來處理。
她蹙眉望著司陌年:「凌王殿下,這麼早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司陌年朝著沈嶠一步一步走過來,腳步極沉,前額的髮絲凌亂地遮住了他一隻眼睛。
南征北戰不敢離開,警惕地望著司陌年。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嶠不急不慌:「為了穆錦苼的事情?」
「你就這麼恨我嗎?」
「我不知道凌王殿下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過是秉公而斷而已。」
「胡說!」司陌年步步緊逼,將沈嶠堵在門框上:「我跟你說過,這件事情我毫不知情,我壓根就不知道。
你竟然對著穆錦苼實施酷刑,屈打成招,逼著他承認!非要將罪責一股腦地推到我的身上。」
「證據就在眼前,容不得他抵賴。」
「他是被冤枉的。」
「那你告訴我,二莊主是被誰殺的?兇器就在穆錦苼的手裡,現場還有目擊證人親眼目睹。而穆錦苼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
「我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反正他是不可能為了滅口而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