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陌邯狐疑地看著他:「腿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牢里跳蚤太多了,我自幼身上就愛起風團,一划一道隆起的紅印,越抓越癢。」
穆錦苼實在癢得難受,蹲下身,擼起褲管,使勁抓撓。
突然「嘶」了一聲,低頭瞧了一眼:「喔,對了,剛才我腿的確好像被針扎過,這還有眼呢。」
沈嶠上前,讓他往一旁亮光處湊了湊,定睛一瞧,果真如他所言,他的小腿上有並列的兩個紅點。而紅點四周,有隆起的丘疹性蕁麻疹。
被他這一陣抓撓,半個小腿都是紅腫的。
這分明是過敏變態反應,而不是跳蚤叮咬。
「這是什麼時候有的?」沈嶠詢問。
穆錦苼想了想,十分篤定地道:「是在我和二莊主說話的時候,我就覺得這裡好像被什麼東西叮了一口。」
「剛才你怎麼不說呢?」
「當時沒有什麼明顯的感覺,就又疼又麻,針扎了一下似的,壓根就沒有在意。——好像,被咬了之後沒多久,我就不記得發生什麼了。」
莫非是淬毒暗器所傷?可瞧著又不太像。更像是被什麼蟲子牙齒咬合的痕跡,比蛇咬的牙印略微小一點。
穆錦苼突然喪失理智與記憶,莫非與這個有關係?
也多虧了他是易過敏體質,身體出現了過敏反應,否則這麼重要的線索都要被他自己忽略了。
當時四周並沒有什麼人在,會是誰下的手?
沈嶠詢問:「那當時二莊主呢?他有沒有什麼反應?」
「沒有,他自始至終就一直在把弄他手裡的盒子,看都不看我一眼。」
「什麼樣的盒子?」
「大牢里太昏暗了,我也沒有注意,反正不大,就跟姑娘們的胭脂盒那般大小。」
沈嶠扭臉問牢頭:「你是最後離開的,可見到什麼盒子?」
「見到了,」牢頭回答:「就是個空的小紙盒,現在還在他牢里丟著呢。我鎖了牢門,誰也不許進去。」
轉身吩咐獄卒,速速前往二莊主的牢房裡,將紙盒撿過來,交給沈嶠。
沈嶠看了一眼,的確就是個空紙盒,沒有什麼不對勁兒。
司陌邯卻將那紙盒拿在手裡,左右端詳,詢問牢頭:「這是你們大牢里的東西?」
牢頭一愣:「不是。」
「那這紙盒是從哪裡來的?」
牢頭一時間回答不上來:「小的也不太清楚。」
「哼!」司陌邯輕哼:「毋庸置疑,這是有人從大牢外面帶進來,交給二莊主的。盒子是沒用,可是盒子裡裝的東西是什麼,卻很重要。」
司陌邯的氣勢沒有幾個人能頂得住,牢頭頭上頓時滲出冷汗來,撲通跪倒在地:「小人知罪。」
「那還不快點去查?看看這兩日有誰接近過二莊主?是不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牢頭從地上爬起來,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一會兒工夫,牢頭回來,十分篤定地回稟二人:「啟稟邯王殿下,沈大人,小人適才已經問過牢中獄卒,這幾日並沒有人探視過二莊主。
除了每天獄卒給他按時送飯,巡視,他也沒有另外接觸過任何人。」
「將這兩日給他送飯的獄卒叫過來!」
「慢著,」司陌邯阻止了沈嶠,吩咐牢頭:「將穆錦苼先帶下去,此事暫時不要聲張。」
牢頭終於緩緩地鬆了一口氣,命人全部退下。
沈嶠狐疑地問:「我懷疑,有人知道穆錦苼要來,所以提前告訴了二莊主。此事明擺著就是牢里有內鬼,你為什麼不讓我查問?」
「假如只有負責送飯的獄卒接觸過他也就罷了,可你不要忘了,這大牢里每隔半個時辰,都會有獄卒巡視一圈。
假如對方想要通風報信,隨時都可以接近二莊主,也隨時都會有機會。你這樣大張旗鼓地調查,非但找不到內鬼,還容易打草驚蛇。
此事我派人向著左右牢舍關押的犯人打聽,一旦鎖定目標,我們再審問不遲。」
沈嶠也立即領會到了司陌邯話里的含義:「你不想讓對方知道咱們起了疑心?」
司陌邯點頭,一字一頓道:「假如,真有這種可能,那麼,二莊主、三哥、穆家、包括你我,全都在此人掌心之中,是他的棋子。你我一舉一動,全在對方掌控之下。
或許,他就在你的下一步動作里等著你,所以我們要反其道而行,出其不意。」
「那現在,我們如何證明我們的猜測是對的?我甚至都不知道,這穆錦苼究竟為什麼會突然狂躁殺人。
藥物可以致幻,可以令他失去理智,短暫失憶,但是,令人突然狂躁殺人,還馬上就能恢復清明,我想不出是什麼藥物。除非是邪術控制心神,或者……」
說到這裡,兩人對視一眼,有了共同的答案。
「該不會是蠱術?」
司陌邯站起身來:「我親自去一趟驛站吧,請教一下卓瑪公主。」
「她若是問起這個案子,咱們要不要實話實說?」
「不說她應當也猜得到。」
「可她未必就有誠心幫我們,就比如刺客一案,我相信,她了解的線索肯定比我們多。」
「那是因為,她當著刀使臣的面,不敢多言。
我問過看守驛站的侍衛,自從她來到長安之後,刀大人就派了侍女十二個時辰不離身,幾乎形影不離地跟著她,一直監督著她的一舉一動。
刀大人與刺客有勾結一事她即便知道,權衡利弊之下,也不會對我們實話實說。」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畢竟男女有別,你未必有機會與她單獨相處。去了之後,我再見機行事,看怎麼說。」
司陌邯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二人起身便出了大牢,徑直前往驛站。
到了驛站,阿詩卓瑪剛剛回來。
司陌邯向著隨行保護的侍衛詢問二人走後,阿詩卓瑪的行蹤。
侍衛如實道:「就在街上閒逛了一會兒,後來去了一趟女人坊,在裡面耽擱了不短的時間。」
「她去女人坊做什麼?」沈嶠詫異地問。
侍衛搖頭:「不知道,我們幾人全都在坊外守著,沒有進去。卓瑪公主出來的時候,侍女阿布手裡拎著一包東西。
喔,對了,您身邊的那個車夫也在,是他送刀大人一行人出來的,姑娘可以問他。」
「南征?」
「是的。」
自己今日的確有交代,讓南征去一趟女人坊。可是,他可從來不是諂媚之人,竟然會親自送阿詩卓瑪出來?
有那麼一點故人相見的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