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
宅子門口就來了兩個男子,懷中抱劍,精光內斂,一身殺氣。
進門之後自報家門,一個叫南征,一個叫北戰,說是狼行叫來跟前做事的。
兩人對沈嶠畢恭畢敬,能識文斷字,懂帳目生意,一舉一動,看得出來,很有規矩,絕非是普通的江湖草莽。
沈嶠將二人安頓在自己宅子裡,日後將暫時取代狼行,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二人也如狼行一般,安安靜靜地做事,從不多嘴饒舌。
平日裡沒有沈嶠的傳喚,從不踏足沈嶠屋子一步,有話也是立在院中回稟。
但是,他們對於沈嶠的生活習慣,飲食喜好等,還有生意上往來之事,全都了如指掌,似乎已經跟在沈嶠身邊挺久了一般。
沈嶠知道,這都是狼行與二人細無巨細,私下一一交代過的。
不同的是,狼行做事從來不用沈嶠吩咐,許多事情,沈嶠還未想到,他就已經安排妥當。
沈嶠向著二人問起狼行的去向與下落,二人全都三緘其口,不願多言。
沈嶠就不再多問。
從他們二人看來,狼行回去報仇也並非是單槍匹馬,肯定還有不少南征、北戰這樣的人相助,那自己多少也就放心了。
緊跟著,甄家就出事了,甄氏的處境也並不好,沈相亦為此受了牽連。
沈嶠忙著打理生意,並未關注朝堂之上的事情,還是司陌邯特意過來找她,她才知道。
司陌邯在狼行走後第四天過來宅子,直接長驅直入,到沈嶠院子門口,就被南征北戰二人攔住了去路。
司陌邯冷冷地蹙起修長劍眉:「南征、北戰?」
南征北戰低垂著頭:「是的,邯王爺。」
司陌邯鼻端輕哼:「知道本王是誰還攔著?看來,你家主子沒少叮囑。」
「我們不敢攔著王爺,就是女子內宅,外男不便隨意出入,麻煩王爺您稍等,我等入內回稟一聲。」
司陌邯面色微沉:「這是在長安,還容不得你們在本王面前指手畫腳。」
「保護我家姑娘,是我們二人義不容辭的職責所在。王爺請見諒。」
「肅清奸細,保護百姓也是本王的職責所在。你們二人是何身份?戶籍何處?」
「我們二人的照身帖就在姑娘處,邯王殿下可以查閱。」
三人的爭執驚動了院子裡的沈嶠,外出查看,將司陌邯喚了進去。
「你與他們兩人較什麼勁兒?失了你邯王爺的氣度。」
司陌邯有些不悅:「這狼行分明就是故意與本王作對!你想要侍衛,本王府里多的是,如何讓這種身份來歷不明的人留在跟前?」
「你手下的得力侍衛那是官家的,吃朝廷俸祿,派到我跟前來算什麼?
再說他們二人做事挺規矩,讓你莽莽撞撞地進來,萬一我這裡不方便怎麼辦?又沒攔著說不讓見。」
司陌邯心裡不得勁兒,酸丟丟的,但是又無話可說。
「就說這狼行身份不簡單,就連隨便派給你的兩個下人都不將本王放在眼裡,可見有多猖狂。背景絕對非比尋常。」
沈嶠不想與他為此爭辯,立即轉移話題:「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司陌邯點頭:「與你說說甄家的事情。」
「案子判了?」
「甄家老三的案子提交大理寺之後,就已經明顯地表明了你父親對於甄家一案的態度。
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甄家接連兩人落馬,其他人也落井下石,甄家的分崩離析也不過就是一日的事情而已。
甄家其他房裡都唯恐被拖累,分家的分家,撇清關係的撇清關係,偌大的一個甄家,瞬間就散夥了。」
「那甄氏呢?還住在甄家嗎?」
「甄氏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後,甄家誰還將她當成老佛爺一般供著哄著?
最初,甄家人聽說還會好言好語,央告著她回去相府,向著你父親服個軟,然後,多少還能求著沈相幫襯一二。
可甄氏拿著架子不肯,甄家就翻臉了,最終全都嗆個急赤白咧的大紅臉。」
這也是意料之中。
「莫不是被甄家人趕出來了吧?」
「撕破了臉,自然也就待不下去了,甄氏只能跑去凌王府,找你妹妹,讓她回相府替自己央告。
沈相估計也是心裡割捨不下,又被沈南汐攛掇,猶猶豫豫地答應下來,要派車前往甄家。」
「什麼?他的耳朵根子怎麼這麼軟?」
沈嶠心裡著急,早就在擔心甄氏會殺一個回馬槍,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自己還未來得及做什麼,自家老爹竟然就心軟了。
看來還是自己大意了。
司陌邯微微一笑:「你先別著急,我話都沒有說完呢。沈相的馬車還沒有出發,事情又出現了轉折。」
「什麼轉折?」沈嶠頓時迫不及待。
「甄家三爺在大理寺里熬不過審問,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全都招供了。
非但供認出他這些年裡所犯下的罪行,貪墨的銀兩,還惱羞成怒,將甄氏一併供認了出來。
哪年哪月,賄賂了甄氏多少的銀子,求著你父親行什麼方便;
哪年哪日,甄氏借辦事的由頭,又向著他索要了什麼寶貝。
雖說,全都是甄氏在收受賄賂,但是沈相也給甄家開了方便之門。」
沈嶠心中一沉:「如此說來,還是牽連到了我爹?」
這可能就是父親口中所說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吧?
甄家多少也算是相府的根基,如今轟然倒塌,父親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世間安得兩全法啊。
司陌邯道:「用人不善,疏於監管,縱容甄氏受賄索賄,沈相肯定難辭其咎。」
沈嶠沉默不言。
「我昨日在宮裡剛見過沈相。」
「我父親他……還好吧?」
「他很後悔,這些年裡,聽甄氏蠱惑,縱容甄家,做下這麼多的禍事。
他說他應當早點聽你的話,痛下決心,將甄家繩之於法,徹底清除這個毒瘤。也不至於像今日這般,愧對百姓,愧對皇上。」
「你是在安慰我吧?」
司陌邯笑笑:「沈相比誰都明白,他若繼續縱容甄家繼續猖狂下去,別說官職了,或許就連性命都難保。這場禍事對他而言,是福不是禍。」
「那他現在呢?」
「沈相痛定思痛,今日早朝就向著父皇遞交了一份罪己書,深刻檢討自己這些年裡用人不善,偏聽偏信,縱容甄家所犯下的錯誤。請求罷官貶職,降罪於己。
我父皇對於他在甄家一事上的立場,與大義滅親的處理方式還是挺滿意的。
念及這些年裡,他為長安鞠躬盡瘁,勞苦功高,並未過多苛責,只是罰了他一年的俸祿,命他前往受了洪災的黃河沿岸災區督導賑災,作為懲戒,將功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