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還未開口反詰,花側妃輕哼:「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偏生還眼高於頂,不把別人放在眼裡。沈姑娘豈是你也能非議的?」
王側妃反唇相譏:「太子妃還沒有說什麼呢?又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教訓我?一個被趕出家門的落魄千金而已,我就是說了又怎樣?」
「我不教訓你,只怕你要吃更大的教訓。能進這皇宮的,可都不是一般人物,一個太子側妃,委實沒有什麼好囂張的。」
「某些人不敢囂張,那是因為她出身低賤。」
「你!」花側妃知道她是在含沙射影,辱罵自己,卻無法辯駁,氣得漲紅了臉。
沈嶠微微一笑,詢問花側妃:「這位夫人眼生的很,不知道是哪家王公貴戚府上的千金?」
花側妃抬高了聲音:「人家家世可不得了,祖父乃是當朝御史中丞,當然,論品階,自然是比不過相爺的。」
沈嶠一臉的恍然大悟,拍拍心口:「原來如此。」
王側妃挑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怪側妃娘娘夜壺嘴鑲金邊,嘴兒好,原來是祖傳。」
花側妃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因為這御史以彈劾百官為職責,王御史更是出了名的嘮叨,事無巨細,就喜歡在皇帝跟前打小報告,所以御史台也被人稱為烏台,御史的嘴巴,就叫烏鴉嘴。
這王側妃自始至終,一句人話都不會說,不是祖傳是什麼?
這沈嶠腦袋瓜子轉悠得快,嘴巴也厲害。
王側妃頓時惱羞成怒:「你算什麼東西......」
「住口!」太子妃冷不丁出聲打斷王側妃的話:「時間已經不早,宴會就要開始了,趕緊進宮吧,在這裡費什麼唇舌。」
王側妃不忿地瞪了沈嶠一眼,徑直從她跟前過去,還忍不住悄聲嘀咕了一句:「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王八。」
花側妃不好意思地向著沈嶠道歉:「對不起啊,她們針對的其實是我,讓你受連累了。」
沈嶠笑笑:「沒關係的,我不會放在心上。」
花側妃有點尷尬:「讓你見笑了,如今太子妃身懷有孕,王側妃又是太子新寵,我出身卑微,如今在府上難免被排擠。
而且,這個王側妃與穆家小姐乃是手帕之交,素來交情好,難免為她打抱不平,少不得刁難你。」
原來如此,難怪這位王側妃第一次見面,就對自己這麼大的敵意。
那穆錦衣背地裡還不知道如何詆毀自己。
「謝謝提醒,日後我敬而遠之就是。」
「那我們也進去吧。」
沈嶠點頭,轉身對狼行道:「你就先行回去吧,不用在這裡等著我。這宴會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我在這裡等你。」狼行壓低了一點頭上斗笠,不再盯著花側妃瞧:「喔,對了,沈姑娘,有樣東西忘了交給你。」
沈嶠摸摸自己腰間,一時間也想不起自己忘了什麼,朝著他跟前走了幾步:「什麼要緊東西?」
狼行從懷裡摸出一隻小巧玲瓏的鏤空玉白菜,擱在沈嶠的手裡:「在我們家鄉,今日是蟲王節,蟲蟻毒物多,這個你戴在身上,可以辟邪驅蟲的。」
狼行一向寡言少語,沒想到還這樣細緻體貼。
沈嶠低頭,見這玉雕白菜中間鏤空處,藏著一個藥丸似的圓球,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擱在鼻端輕嗅,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味道,混合著丁點腥味兒。
「你特意給我買的?」
狼行隨口漫不經心道:「別人送我的,我用不著,戴著累贅。」
「這麼精緻的小玩意兒,莫非是哪個姑娘家送你的吧?那我肯定不能收,可別辜負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好意。」
「不是,反正你留著就好了,記得隨身戴著。」
沈嶠笑笑,自己好歹也是個郎中,想要驅蟲不過輕而易舉,狼行竟然還不放心自己。
但瞧著應當不是很名貴,便痛快地收了下來,隨手將玉白菜掛在脖子上,藏進衣領里:「那我走了。」
狼行瞧著她頸間的玉白菜,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記得,暫時不要離身。」
沈嶠隨口應著,與花側妃一同進了宮門。
花側妃漫不經心地問:「這個男子是誰啊?上次在邯王府見他,好生無禮。」
沈嶠避重就輕:「花側妃千嬌百媚,哪個男子見了你,只怕都會情不自禁地多瞧兩眼。」
花側妃抿嘴一笑:「我就是覺得,他在看人的時候,那雙眼睛就跟野狼似的,我被他瞧得心裡發毛。你是從哪裡尋了這麼個下人?隨身帶劍,好似是個練家子。」
對於狼行的來歷,沈嶠不想跟別人說起,於是敷衍道:「朋友介紹過來的。」
便主動轉移了話題。
今日的宴會,安排在文華殿。
那是皇帝宴請春試及第的進士們,以及讀書論道的地方,因為殿內就是宮中二十餘萬冊藏書,囊括了天文地理,儒家詩經,史記傳奇等。
今日設宴於此,正是因為天貺節的緣故。
天貺節,又稱曬書節,曬經節,也正是一年一度皇帝曬龍袍的日子。
今日皇宮之中,天還未亮,負責管理藏書的宮人們便開始動身,將閣中藏書晾曬到文華殿外的廣場之上。
經過一日暴曬,藏書可以防腐防蟲。
到下午陽光不再耀目的時候,皇家的子女便齊聚於此,幫助宮人一同將藏書全部整理好,收進閣中。
一方面,是為了讓這些龍子龍孫們見識一下藏書的廣博,知識的浩瀚,激發他們的學習興致,也讓他們領會,自己所學不過是九牛一毛,需要明白學無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沈嶠趕到這裡時,廣場一片壯觀,各種書籍層層疊疊,真如書山書海。
而文華殿二樓的欄杆上,則晾曬著一排金光閃閃的龍袍。
龍袍全部是由赤金捻線,雀羽為絨,在陽光照射下,金光耀目,令人無法直視。
司陌邯等幾位皇子並不在這裡,不知道是不是在與皇帝議事。
趕來的各個府上主子,以及公主,郡主已經開始收撿書籍了。
見到沈嶠,免不了議論紛紛,許多道目光全都齊刷刷地朝著她這裡望過來。
「喲,她怎麼也來了?」
「就是啊,今兒不是家宴嗎?她算是哪家的?」
「什麼家宴?今兒皇上是借著過節的名頭,給人家邯王殿下開慶功宴。聽說演習先鋒軍旗開得勝,這位沈姑娘也有功勞。」
「這女子也能進軍營?」
「人家邯王爺說能就能唄。」
沈嶠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應當上前,幫著一同收撿書籍,或者是袖手旁觀。
迎面有宮人見到沈嶠,立即上前福身行禮:「大小姐。」
沈嶠一瞧,這宮人竟然是識得的,正是瀋北思在相府的時候,跟前伺候的奴婢紫韻。看她一身打扮,應當是跟著瀋北思一同進了宮。
紫韻恭聲道:「我家婕妤主子打發我來在這裡候著大小姐,說請您務必借光去旁邊涼亭里一見。」
瀋北思位份低,想來今日宴會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姐妹相見,就只能見縫插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