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嶠是一點也沒有提防。倒是她身後的狼行快如鬼魅一般,突然閃現在二人之間,一把握住沈相的手腕。
然後只聽「咔吧」一聲,沈相一聲慘叫,擰了身子:「啊!」
沈嶠忙勸阻狼行:「狼行,住手!他是我父親。」
狼行一愣,慢慢地鬆開了沈相的手,有些尷尬。
「對,對不起。」
沈相滿臉的難以置信:「你竟敢對我動手?真是反了你了!」
狼行面無表情,只是用一雙狼一般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既不解釋,也不求饒。
這表情,分明就是在說:「我打都打了,你能怎麼著?」
沈嶠微蹙了眉尖,質問道:「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至於沈相大人如此氣怒,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
沈相疼得直揉手腕:「為父為什麼打你,難道你自己心裡沒數?你一個沒嫁人的大姑娘,竟然堂而皇之地跟這個男人無媒苟合,住在一起!
如今滿城風言風語,就連街上的叫花子與頑童,都編了順口溜罵你。你真是臉都不要了!」
自己剛搬進這個宅子不過幾日,就能傳揚得滿城風雨,而且還有人有這閒情逸緻,專門編順口溜來埋汰自己。要是說,沒人惡意散播,沈嶠是不信的。
她微眯了眸子:「你這是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重要嗎?為父最開始也不信,可沒想到,你竟然真的這樣不自愛,與這個男人公開出雙入對,還住進人家的家裡。」
沈嶠氣急反笑:「你難道就從來沒想過,這裡可能是我自己的家?」
「你少糊弄我!你淨身出了相府不過多久?你哪裡有錢置辦這麼大的宅子?你可知道購置這樣的宅子需要花費多少?」
「自然是我自己掙來的。不過八百多兩銀子而已。」
「八百兩銀子?你怕是做夢,就這樣的地段,這個宅子估價至少將近兩千兩。
就你那小吃攤和賣脂粉的鋪子,這麼短的時間能賺這麼多?說出來誰信?
你真是辱沒了我沈家的門楣,失了沈家的氣節,我的老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沈嶠心裡一顫,當初李大哥過來給自己修繕宅子的時候,聽說了價錢也說自己撿了大便宜。自己當時並未多想,只覺得司陌邯的面子就是大。
如今想來,的確是反常。
她嘴硬道:「女兒的話不信,反倒相信那些市井的長舌婦。你也好歹算是長安的百官之首,難道就沒有丁點明辨是非的本事?」
「為父還輪不到你來說教!你若還承認是我的女兒,現在就立即給我滾回相府,安分守己地待著,別再出來丟人現眼。否則,就滾出上京,別再丟我相府的臉。」
沈嶠苦澀一笑:「我把你當父親,你把我當過你的女兒嗎?在你心裡,臉面比親骨肉都重要。
今日若是換做我的女兒受了這樣的委屈,我要做的,是找那個詆毀女兒名節的人算帳,而不是將氣撒在自家人身上。」
「你自己身不正,還能怪影子斜?」
沈嶠不想多言:「狼行,我們回府。」
沈相氣得火冒三丈:「拐帶良家婦女,無媒苟合,我這就將他送去衙門法辦。」
沈嶠渾然無畏:「假如父親不怕在同僚面前顏面盡失,儘管告就是。」
「逆子!我怎麼生了你這樣的女兒?」
沈相氣得撫著心口,腳下踉蹌,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眼見父女二人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司陌邯打馬而至,到宅子跟前一勒馬韁,利落地翻身下馬。
「沈相也在?」
沈相使勁兒壓下滿腔怒火,向著司陌邯行禮。
司陌邯忙攙扶住他:「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說話?」
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沈嶠冷著臉,輕哼一聲,壓根就不搭理。
沈相有些納悶:「王爺你也知道嶠嶠她住在這裡?」
「自然知道,」司陌邯刻意壓低了聲音:「這宅子還是本王給尋的,離我王府比較近,方便照顧。」
「那這個男人......」沈相瞅了狼行一眼,同樣疑惑地壓低了聲音。
司陌邯解釋道:「嶠嶠每日拋頭露面,一個女子家,出入不安全。這位狼行劍術了得,有他在嶠嶠身邊保護,沈相就儘管放心。」
沈相只當做,這狼行是司陌邯派來保護沈嶠的侍衛,人家邯王殿下都滿不在乎,說明兩人是清白的,外面街上流傳的,果真就是謠言。
頓時一肚子火氣煙消雲散,輕咳一聲:「有王爺照顧小女,下官自然放心。您常來常往,那些流言蜚語,相信也能不攻自破。」
司陌邯用兩人才能聽得到的音量,低聲道:「這個宅子不大,的確有些委屈嶠嶠了,但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沈相大人請進吧,到裡面瞧瞧。」
沈相頓時喜笑顏開:「不必了不必了,王爺如此用心,下官就不打擾了,告辭告辭。」
衝著司陌邯拱拱手,然後喜滋滋地走了。
真是雙標啊。
剛才還在罵自己有辱門風,現在一臉諂媚,就恨不能自家女兒跟司陌邯快點生米煮成熟飯了。
沈嶠瞧得莫名其妙,一邊進門,一邊問司陌邯:「你跟我爹說了什麼?他竟然這麼快就消了氣?」
司陌邯眼梢微挑,促狹地眨眨眸子:「我說我剛剛得償所願,金屋藏嬌,竟然就被他撞見了。你爹他誇我對你很用心。」
「滾!」沈嶠頓足轉身,沒好氣地道:「還往我身上潑髒水,還嫌我麻煩不夠多。」
「多日不見,這門都還沒有進呢,你就讓我滾。」
自覺地跟著進了院子,在藤椅上坐下。
僕人立即端上香茶,然後有眼力地退了下去。
狼行懷裡抱劍,離二人不遠不近。
沈嶠在他對面坐下:「我問你,這座宅子究竟多少銀子?」
「銀子是你自己出的,問我做什麼?」
「不說就算,改天我去問七渡。」
「區區千兩銀子而已,至於這樣大驚小怪。」
沈嶠瞪著他:「果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千兩銀子在邯王爺的口中不過區區而已。」
「千金散盡還復來,你教我的,有舍有得。」
沈嶠抿抿唇,取出一千兩銀票遞還給他。
司陌邯搖頭:「擱在你這裡,算作我入股。在這裡給我留一間房子,如何?」
「想得美!」沈嶠一口便拒絕了:「若是讓你住在這裡,我即便渾身都是嘴,都說不清了。」
司陌邯有點委屈:「那狼行不是一樣住在這裡嗎?還穿得這樣風騷,主不主僕不仆的,難怪被人誤會。」
不提此事還好,沈嶠頓時火冒三丈。
「我們究竟是主是仆關別人什麼事兒?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在背後胡編亂造,我一定剪了她的舌頭餵狗!」
「這麼兇悍,你就不怕穆老將軍過來找你算帳?」
沈嶠一愣:「是穆錦衣?」
司陌邯點頭。
「你怎麼知道是她?」
「市井流傳的那些歌謠朗朗上口,可不是街上那些頑童與叫花子能編得出來的。
七渡順藤摸瓜,自然而然就找到了始作俑者,正是穆家的下人花了銀子毀你名節。除了穆錦衣,別人可沒有這樣閒,專門針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