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不是穆錦衣的本意,而是穆貴妃的目的。
所以,穆貴妃將穆錦衣留在宮裡,伺機而動,策劃了這場美人出浴,與帝王之間的偶然邂逅。
在古代,尤其是皇家,這種姑侄共侍一夫的事情屢見不鮮。
從漢惠帝劉盈娶自己親外甥女為皇后,到皇太極的後宮姑侄三人一網打盡,都是為了一個「權」字,為了延續家族富貴。
穆貴妃自知年老色衰,皇帝又有杯酒釋兵權之心,唯恐定國將軍府就此衰敗,所以就高瞻遠矚,精心挑選並培養出了出類拔萃的穆錦衣。
她意圖穆錦衣能宮中得寵,以此鞏固定國將軍府的權勢地位。
可穆錦衣不甘心服從她的安排,於是,瀋北思就成了這場姑侄爭鬥的犧牲品。
不論,皇帝面對美人出浴的誘惑,是餓虎撲食,吃了瀋北思,還是不為所動,惱羞成怒,相信都能令穆貴妃徹底打消這個荒唐的計劃。
這個穆錦衣,壓根就不像春日宴上所表現的那樣毛躁蠢笨,恰恰相反,她的心機深沉,絕非常人可比。
沈嶠輕嘆一口氣:「她穆錦衣刻意與你相交,從一開始就存了不好的居心,想要利用你罷了。
如今錯事已經鑄成,皇上也表明了態度,你留下來也無法自處,何苦呢?」
「我不甘心!」瀋北思泣聲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在欺負我,算計我?甄家,甄氏,沈南汐,穆錦衣,就連唯一疼我的姨娘,在文昊的面前,也果斷地放棄與犧牲了我。
我不甘心,大姐,我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讓她們仰視我,畏懼我,哪怕再難再苦,我留在宮裡,好歹還有一絲希望。」
「為了報復,你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值得嗎?」
「如今,凌駕於她們之上,就是我唯一的幸福!」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你還叫我來做什麼?」
瀋北思吞吞吐吐:「你能不能幫我去求燕妃娘娘,讓她幫我在皇上面前討一個名分?只要讓我留在宮裡,讓我做她身邊的婢女都成。」
沈嶠差點被她氣笑了:「燕妃娘娘不過是看在邯王殿下的面子上,給我幾分薄面而已,我們哪裡有這樣好的交情?
再說你留在宮裡,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誰會幫你說話,養虎為患?」
「連你也不肯幫我?」瀋北思突然拔高了聲音。
「你若是聽我的,現在就跟我出宮,父親那裡自然有大姐護著你。
可你若是執迷不悟,非要留在宮裡,一錯再錯。日後即便再苦再難,你也休要求我一句。」
「說到底,你就是怕我有朝一日飛黃騰達,蓋過你的風頭!」瀋北思口不擇言。
沈嶠被她氣得胸膛起伏:「既然你這麼認為,我便無話可說,只當好心餵了狗。」
「什麼好心?你都撕破臉了,還這樣惺惺作態的做什麼?不管就不管,你們沒有一個是真的把我當成沈家人的。」
沈嶠氣急,高高地揚起巴掌,瞅著瀋北思已經紅腫的臉,還是沒忍心落下去,哆嗦著嘴唇:「我今天就不該來!」
氣怒地轉身摔門而去。
多說無益。
瀋北思眼瞅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從今天起,咱們姐妹便一刀兩斷!」
話說出口,自己淚珠子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撲簌簌地落下來。
沈嶠跟穆貴妃招呼也沒打一個,直接氣呼呼地徑直出宮,上了馬車。
暗沉之中,司陌邯睜開眸子,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閉上了:「你三妹不肯與你一同出宮是不是?」
沈嶠「呸」了一句:「我才沒有這樣的妹妹,今天我就不該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兒。」
司陌邯笑笑:「人各有志,消消氣。」
沈嶠「呼哧呼哧」地粗喘了兩口氣,狐疑地望向司陌邯:「你好像早就料到,瀋北思不肯走?」
司陌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適才你進宮之後,我已經命人打聽清楚了來龍去脈。她若這麼輕易就肯死心,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了。」
「你什麼意思?北思她是被穆錦衣算計了。」沈嶠仍舊不忘替瀋北思打抱不平:「穆錦衣不願聽從穆貴妃的擺布,所以就玩了一招偷梁換柱,讓北思替她進了湯泉池。北思完全都不知情。」
「她是這樣跟你說的?」
「難道不是?」
司陌邯撩起眼皮,慵懶地看著她,認真道:「我父皇沐浴,至少要有五六個宮人伺候,那麼大的動靜,她在湯泉池裡能不知道?」
「她以為是穆錦衣去而復返。」沈嶠自己的辯解都覺得蒼白無力起來。
「那你猜,父皇發現她的時候,她為什麼不辯解?不告訴父皇,是穆錦衣算計了她?」
沈嶠一噎:「我哪裡知道,大概是她那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
司陌邯輕笑:「她給自己留了後路。」
「不可能,」沈嶠難以置信:「這也太荒唐了。」
司陌邯重新合攏了眸子:「不信,你可以等等看,最多後天,穆貴妃肯定會親自向著我父皇求情,給瀋北思討要一個名分。」
沈嶠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使勁兒想了半天,才猛然間,如醍醐灌頂一般,恍然大悟。
「湯泉池沐浴,瀋北思早就猜出了穆錦衣的目的,她完全是自願的?或者是將錯就錯?」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所以當她發現,皇上並沒有被她美色迷惑,恰恰相反,還有些慍怒之後,就立即想好了下一步的路。」
「穆錦衣的計劃只是臨時起意,倉促之間做不到天衣無縫,必然有破綻握在瀋北思的手裡。
與其兩人玉石俱焚,倒是還不如,讓穆錦衣助她一臂之力。
你這個三妹非但不笨,反而臨危不亂,還有點小聰明。若是用在正處,或許還真能在宮中立足。」
「那她適才還讓我去求燕妃娘娘......」沈嶠一怔,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是故意激怒我,也故意激怒了甄氏,這樣,穆貴妃看來,瀋北思與相府就完全脫離了關係,沒有了威脅。」
沈嶠自己分析不下去了。
她以為穆錦衣是王者,沒想到,瀋北思也是個王炸。
一對大小鬼,各懷鬼胎,相互利用,最終雙贏啊。
就自己還傻乎乎的,替她叫屈,替她謀劃,替她操心,儘自己一個當大姐的責任。
想到這裡,她一肚子火氣,竟然瞬間消失殆盡。
既然是她自己三思之後而選擇的路,撞了南牆也是她自己頭破血流,還多操那份心做什麼?
是好是壞,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