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皇帝走後,穆貴妃返回寢殿,穆錦衣回到自己的住處。
立即關閉屋門,背靠在門板之上,閉上眸子,胸膛起伏,大口地喘著粗氣。
有些事情,她早有疑惑,可今日從自家姑母口中得到進一步驗證之後,她仍舊如遭雷擊,難以置信。
瞬間,有一種從高空雲端里,跌落下來的恐懼。
自己果真是太幼稚了,將未來憧憬得太美好。
今日,所有的美夢都破碎了,她心都疼,像是與夢一同被撕開了一般。
難道自己只能乖乖認命,聽從姑母的安排嗎?
若是在幾日之前,自己或許真會妥協,但是,現在,自己生命里,剛剛新添了一抹不一樣的光彩。
司陌邯面具揭下,霎時光華四射的臉,不時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她不甘心。榮耀是家族的,但是幸福卻是自己的。
門被人從外面敲響,瀋北思柔聲詢問:「穆姑娘,你回來了嗎?」
穆錦衣愣了愣,然後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打開房門,面上堆了笑意。
「思思,我這正要去找你說話呢,你就過來了。」
瀋北思一眼便瞧見她微紅的眼角:「穆姑娘,你哭了?」
瀋北思一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立即落寞地低垂下眸子:「別提了,剛才姑母說,你的傷已經大好,要送你出宮。
我實在捨不得,怕你走了,這選秀之事就與你無關了。正想著如何想辦法將你留下。」
瀋北思滿腹感動:「能讓穆姑娘你這樣煞費苦心,我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思思你這樣說,讓我好生愧疚。我還答應你選秀之事,只怕是做不到了。
我剛才偷聽姑母與皇上說話,凌王表哥與翊王殿下王妃人選都已經初步定了下來,只等宣召幾位殿下進宮,商議過後聖旨就下了。」
說完吸吸鼻子,似乎真的滿腹愧疚。
瀋北思十分失望,牽強一笑:「我自己出身不好,也有自知之明,能做個側妃已經是奢望,落選也是情理之中。」
穆錦衣眨眨眸子:「做側妃有什麼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五位殿下,將來只有一人能繼承大統。
其他四人,就算再好,也只能是個閒散王爺而已。當個側妃,說起來好聽,其實不就是個暖床侍妾?你為何不敢再貪心一些?野心再大一點?」
「再貪心一些?穆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穆錦衣望著她,一字一頓:「一步到位啊,與其做個側妃,倒是還不如直接做個娘娘。」
瀋北思被嚇了一跳:「穆姑娘你這是開什麼玩笑?皇上他已經......」
「皇上年紀大是不?那你怎麼不瞧瞧,人家燕妃娘娘比你剛大幾歲?
宮裡,一向是越年輕越得寵,燕妃除了一張臉,論才情哪裡比得過你?你看她多風光,父親都因為她官升三級,家世自然就不一般了。」
「不,不,」瀋北思說話都變得不利落了:「我可從未想過,太荒唐了。」
「看你這點出息,難怪要被沈南汐踩在腳底下。」穆錦衣輕哼:「你要是宮裡娘娘,得了皇上的寵愛,她敢說你一個不字,你就能讓人撕爛她的嘴。」
瀋北思自然明白,這世上,最大的榮光,莫過於皇帝的女人。
嫁給幾位王爺,只有兩成的可能,成為王的女人。而直接嫁給皇帝,卻是十成。
可是,皇帝太老了!
自己實在想像不出,在一個滿身肌肉鬆弛,頭髮花白的老頭身下婉轉承歡,會是怎麼樣的不堪。
因此,斬釘截鐵地,一口便拒絕了。
「宮裡這麼多主子,哪裡就輪得到我得寵?我自己有自知之明,萬萬不敢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穆錦衣「噗嗤」一笑:「瞧瞧把你嚇得,我開玩笑而已,皇上再好,哪有幾位皇子風華正茂?」
瀋北思這才釋然,見選秀無望,落寞地道:「我在宮裡也叨擾了貴妃娘娘多日,正如娘娘所說,我的確是應當告辭,返回相府養傷了。」
穆錦衣急切地一把捉住她的手:「你再多等我兩日,聖旨未下,總是還有機會的。相信我,我一定替你想辦法。」
女人坊。
這幾日,生意是一天比一天要好,畢竟,誰能拒絕現代文明與科技給生活所帶來的便利與美感呢?
店員們經過這幾日的磨合與鍛鍊,業務也越來越嫻熟,沈嶠不必事事親為,能略微松下一口氣來。
阿九的小手術也順利完成,只等將養幾日之後,再進行握力康復訓練。
七渡來過一趟女人坊,告訴沈嶠,司陌邯自那日手術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先前的不適,只是多少還有些虛弱,偶爾乾咳。
因為春日各軍營士兵考核的日子臨近,所以他一日功夫也沒有歇著,馬上去了軍營,今日宮中傳召方才回來。
簡直就是拼命三郎。看看人家司陌翊,擔個閒差,日日遊手好閒,尋花問柳。
他倒好,戰場拼命,回了上京還是不得閒,不知道自己現在幾斤幾兩麼?
沈嶠心裡不滿,神色卻淡淡的,似乎漠不關心。
七渡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見她大概還在生氣,就沒有多言。
傍黑兒的時候,周姨娘在李嫂的引領下,一路尋了過來。
寒暄之後,沈嶠這才知道,瀋北思一直在宮裡養傷,竟然還未回家。
周姨娘心裡實在放心不下,不知道瀋北思究竟受了多厲害的傷,又沒有人給她拿主意,只能找到沈嶠這裡來。
瀋北思的傷說重也不重,其實養上兩三日,也就可以回相府了。
宮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尤其是她還是在穆貴妃眼皮子底下養傷。
沈嶠勸慰了周姨娘幾句,答應回頭幫她想辦法,打聽打聽情況,勸說瀋北思儘早回相府。
送走周姨娘,已然天色昏黑,在外面街上見到了司陌翊。
剛剛百花齊放,暖陽和煦,換上單薄的春裳,他一襲紅衣,斜靠在店鋪對面的柱子上,百無聊賴地轉動著手裡摺扇。
見到沈嶠,立即眉開眼笑:「等你半天了,走,晚上請你吃酒。」
沈嶠調侃:「喜酒麼?」
司陌翊頓時便愁眉苦臉起來:「哪壺不開提哪壺,還好意思說,你是相府大小姐,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那日原本是想拿你當擋箭牌的。想著父皇若是非要賜婚,我委屈委屈自己,娶了你也行。誰知道你跟四哥直接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沈嶠抿唇,知道他說話半真半假,從來沒個正行,所以並不當真。
「我都已經說得那麼明白,是你自己沒往心裡去而已。說吧,來做什麼?」
「你看咱倆都是自家親戚了,你說什麼也要......」
沈嶠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誰是你親戚?」
「就算現在不是,遲早也是,還能有跑嗎?沒準兒我再使使勁兒,花點心思追求你,咱倆還能成一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