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縣距離河間府,也就幾十里路的事情,沒多久,河間知府方大義帶著一共百十號的人馬,氣勢洶洶的到了滄縣縣衙外面。
大手一揮:「將縣衙給我圍起來。」
一半的隊伍迅速散開,將縣衙圍住。
另一半站在縣衙大門口,蓄勢待發,似乎只要知府大人一聲令下,便可以不顧一切的沖將進去。
方大義並未繼續下令,帶頭走了進去。
他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居然在縣衙裡面撒野。
大堂裡面,滄縣知縣靜靜的躺在地上,似乎是失血過多,臉色蒼白一動不動,昏迷了一般。
旁邊的地上,夫人頂著那看不出原本面目的「醬豬頭」,光著雙腳靜靜的坐著。
再也沒有了之前囂張跋扈凶神惡煞的樣子。
唯獨那年輕女子完好無損,靜靜的站立著。
懷中依舊抱著她那心愛的小狗子,一手捂著狗眼,看看自己的爹,再看看自己的娘,不知道如何是好。
肖塵坐在知縣的位置上,雙腳搭著面前的案幾,雙手放在胸前,閉目養神。
方大義走進大堂,瞅了一下眼前的情景,雙眼眯成了一道線。
「你是何人?」方大義一聲大吼。
看見方大義,年輕女人拉著哭腔走了過來:「外公,您可要給我爹娘做主啊。」
而地上靜坐的老婆娘,似乎看見救星一般,瞬間就撲了過來,抱著方大義的小腿大哭:「爹,你可要給女兒做主啊。」
看著自己外孫女哭哭啼啼的樣子,再看看自己閨女那認不出原本模樣的浮腫樣子,方大義心如刀割。
再瞅瞅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婿,那血淋淋的右手,方大義心如刀割。
堂上端坐的肖塵,眼睛微微睜開:「你,就是河間知府?」
方大義並未回答,安排人手照顧閨女外孫,移步朝著肖塵走去。
站在肖塵面前,盯著他那一身灰塵的校尉服,大喝一聲:「來人,給我將這個刁民拿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十名捕快,迅速將肖塵圍在了中間。
「別急。」肖塵一抬手,將雙腳從案几上拿了下來,緩緩的站起身子,笑呵呵的看著河間知府方大義,「我不站起來,你是不是認為我的話語無足輕重?你是誰?」
「拿下。」方大義又是一道命令。
一介刁民,有資格讓我報出名諱?
這種知府大人親自帶隊的抓捕行動,捕快頭領哪敢怠慢?
揚起右手,就朝著肖塵的肩膀抓去。
捕快頭領,乃是河間府捕快裡面的最強之人。
在此之前,只要他出手,就沒有抓不回來的人犯。
今個之所以拒絕天津衛指揮使帶人協助,也是因為,方大義對自己的府衙的捕快,有著絕對的自信。
肖塵臉上依舊帶著笑容,淡淡的盯著方大義,似乎對於捕快頭領伸過來的右手視而不見一樣。
左臂輕抬,一個巴掌就呼了出去。
「啪」的一聲,巴掌就呼在了捕快頭領的臉上。
同時,他的身子原地轉了三四圈,緩緩倒了下去。
倒地的瞬間,一口鮮血帶著幾個牙齒從嘴裡吐了出來,整個人昏迷了過去。
「你,你到底是何人?」方大義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巴掌將自己的捕快頭領打暈在地,此人的伸手,竟如此之高?
方大義心中隱隱的有了點怯意。
肖塵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可說話的語氣,已經是有點冰冷:「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是誰?」
方大義沉默了一下,緩緩的道:「老夫乃河間府知府。」
看見對方終於道出身份,肖塵言語緩和了下來,一指大堂中央的滄縣知縣,「他,是你的女婿?」
「是。」方大義冷冷的道。
「旁邊的,是你閨女?」
「是。」
「你女婿的手指,是我砸碎的。你閨女的臉,也是我讓人打的。作為河間知府,你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肖塵雙手背負身後,很是隨意的問道。
自己身上的使命,是前去浙江剿滅倭寇,在這滄縣,實在不想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大動干戈。
不過,這滄縣存在的問題,實在是有點大。
將狗看的比人都重要,這個和正常人不一樣的觀點,一定要糾正。
滄縣知縣不體察民情,信口開河的說出一些無知的言論,已經不適合繼續出任知縣。
而縱容自己的家人,在縣城作威作福,更應該受到朝廷律法的懲處。
這河間知府,若是能夠大義滅親,秉公執法,自己倒是不介意將此案移交給他。
可若是包庇縱容,和滄縣知縣一丘之貉狼狽為奸,自己也只有耽擱一些時日,來處理此事了。
這麼問他,也是給他一個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
雖然怒火中燒,可方大義老奸巨猾了一輩子。
方才被憤怒沖暈了的頭腦,也在捕快頭領倒地的那一刻,徹底的恢復了理智。
此人大鬧縣衙,打了知縣卻不退走,還專門等著自己前來,到底是什麼讓他有恃無恐?
一介百姓,見了自己這個知府,絲毫沒有怯意。
身手更是了得,一巴掌將自己的捕快頭領打暈在地,絕非等閒之輩。
可不管他是誰,打了朝廷命官,自己若是選擇屈服,也絕對不是為官之道。
「不管你是誰,致殘朝廷命官,已經是大罪。這個罪責,老夫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問責與你。不過,老夫為官多年,不敢自稱青天大老爺,但也是不偏不倚,處事公正,更是明白事出有因這個道理。老夫想問問你,為何這樣做?」
盯著肖塵,方大義一字一句的道。
「啪啪啪。」肖塵抬起雙手,輕輕的拍了三下。
臉上更是浮現出一片笑容。
「不管這是不是你的真心話,但能這樣說,你已經比你的女婿,清正了太多太多。」肖塵一指堂下被段天明攙扶著老者,「你的閨女,在街上因為狗拉車的原因,擋住老者去路,導致老者手上。我們看不過去,上前幫老者說話,被你的閨女揪著領口拉到了縣衙大堂。你的女婿,滄縣知縣,不分青紅皂白,聽信自己夫人的一面之詞,又要讓衙役打死我,又要打死老者。」
「你說,這樣的知縣,還配做知縣麼?」
肖塵嘿嘿笑著,靜靜的看著方大義。
「胡鬧。」方大義衣袖一甩,看向那地上已經逐漸清醒的滄縣知縣,「你也是朝廷命官,不問青紅皂白就要取人性命,在你的眼裡,這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命,是兒戲麼?」
說著,徑直走向了賣菜老者的跟前,觀察了一番老者頭上的傷勢,雙拳抱起深深一躬:「老人家,我的閨女致你受傷,我在這裡給你賠不是了。你的蔬菜,河間府照價買下,同時,你看病的銀子,我個人給你賠償。」
「別,別。」肖塵揮了揮手,「那車菜,我已經買了。你就拿一百兩銀子,給老者一個賠償算了。」
「一百兩,有點多了吧?」方大義有點尷尬的道。
「一百兩還多?這老者受傷,找個郎中醫治,怎麼也得幾兩銀子吧?關鍵是他這受傷之後,以後還能不能勞作,都不一定。不能勞作,他怎麼生活?按照老者的年齡,再活個十幾年沒有問題,十幾年一百兩的生活費,大人認為高嗎?」
「這樣一算,確實不高。」
「爹,他這是訛人。」地上的老婆娘雖然被肖塵的伸手徹底嚇住,可一百兩銀子,怎麼也不願意給老者。
「你給我閉嘴,還不都是你惹的禍。」方大義一聲大吼,抬頭又看向肖塵,「我出來並未帶這麼多銀子,不過我以朝廷命官的身份擔保,這一百兩銀子,回頭就給老者送去。」
「行。」肖塵笑著點點頭。
「老者受傷的事情,我們算是處理完畢。你出手致殘朝廷命官,這檔子事,我們是不是該說道說道了?」
方大義的眼中,露出一絲兇狠。
肖塵一愣,你還準備秋後算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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