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各自懷鬼胎

  河間府,府衙院子裡,知府方大義坐在院子中間的那座涼亭下,一手端著茶碗,一手拿著一枚棋子,饒有興致的對弈著。【記住本站域名】

  六十多歲的年紀,一身得體的朝廷官服。

  不但衣服洗的乾乾淨淨,連臉上的鬍鬚也颳得乾乾淨淨。

  看起來精神抖擻,絲毫沒有顯老的樣子。

  在他的對面,坐著一名身著朝廷武官禮服的男子。

  消瘦精幹,聚精會神的盯著桌面上的棋盤,似乎在思量著下一步如何破局。

  此乃天津衛指揮使張有山。

  瞅了一眼對方,方大義將手中的棋子緩緩的放到了棋盤上。

  「張指揮使,你輸了。」方大義呵呵笑著,將手中的茶碗遞到嘴邊,輕抿了一口。

  張有山有點不服氣,盯著棋盤看了半天。

  又站起身子,繞到了對方這邊,仔細的打量著。

  「別看了,此局無解。」方大義放下茶碗,胸有成竹的道。

  「這一局,確實無解。來來來,咱們再下一局。」張有山抓耳撓腮的開始收拾棋子。

  「不來了,不來了。」方大義擺擺手,「張指揮使帶兵打仗沒的說,可下棋,還是需要再好好練練。等您練得差不多了,咱們接著下。」

  「衛所裡面那些武官都是粗人,和他們下棋沒一個是我的對手。就是想練棋,我這才大老遠的從衛所跑到您這府衙來了。來來來,再來一局,就一局。」張有山軟磨硬泡起來。

  「真不來了。」方大義笑著,看向對方,「要不,咱倆喝著茶,我給您講講這棋道?」

  「給我講棋?那也行。」張有山坐了下來,仰起頭,一副認真的樣子。

  方大義抬起手,裝模作樣的摸了摸下巴。

  「這下棋,其實和為官是一個道理。張指揮使性格直率,喜歡直來直去。就像你帶兵打仗一樣。只要朝廷一聲令下,帶兵上去干就完了。可有時候,若是能夠用一些計謀進去,或許會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收穫。」

  「這個我懂。可有時候我就懶得用什麼計謀。帶著隊伍正面碾壓就成,費那麼多彎彎曲曲的心思,累得慌。」很顯然,張有山不太認同對方的說辭。

  作為一名武官,張有山堅信,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的謀劃都是徒勞。

  方大義不以為然,依舊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緩緩的道:「張指揮使這是在順勢的情況下,才會有這樣的思想。您有沒有想過逆勢?您孤軍奮戰,身處險境,實力不足的時候,還敢硬碰硬麼?」

  「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還想什麼策略,我才不願意委曲求全的在敵人之間周旋,大不了以身殉國便是。」輕哼一聲,張有山不屑的道。

  「張指揮使要是這麼想的話,您的棋藝,恐怕就能止於此了。」

  「唉。」張有山一聲嘆息,「止就止吧,我就是個粗人,能到這地步,已經不錯了。不像大人,心思縝密,什麼事情都能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我要是有哪個本事,指揮使還能有機會,和我坐在這裡聊天?」

  「大人的意思是?」張有山伸著腦袋,擠眉弄眼的道。

  「我早都成了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替大明王朝展望未來去了。哈哈哈。」方大義仰頭,大笑了起來。

  「大人,您在咱河間府出任知府時間也不短了,政績也是歷歷在目。順天府尹高額高大人,現在擔任的是禮部侍郎一職,兼任順天府尹。大人就沒想著,將您治理的河間府,換成順天府?」伸著脖子,張有山小聲問道。

  「這,難於登天啊。」方大義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看著花園裡那鬱鬱蔥蔥的樹木,似乎有點失落,「一個稱為知府,一個稱為府尹,其根本上有著天壤之別。順天府尹,管理的乃是天子腳下,在皇上跟前沒有一定的認可,這個位置想都不用想。」

  「大人的親家,不是在朝中出任尚書一職?多走動走動,將大人也弄到京城去,憑藉大人才華,步步高升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張有山笑著說道。

  「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方大義收回目光,輕輕的搖了搖頭,又坐回了座位。

  張有山抬起頭,很是詫異的看著對方:「大人為何突然唉聲嘆氣?在我的印象中,大人從未有過如此狀態。京城,出事了麼?」

  「鞏昌旱災,一半的人口被活活餓死。皆是因為層層隱瞞,耽擱了賑災良機。此事牽連到了陝西布政司。擱在往年,這種事到了布政司也就截止了,不知為何,今年皇上性情大變,莫名奇妙的將我那親家,從戶部尚書的位置上,給拉了下來。戶部現在由原來的左侍郎主持政事。」

  「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前幾天。」

  「大人您會不會受到牽連?」張有山急忙問道。

  方大義搖了搖頭:「這個,應該不會。我那親家趙大人雖然現在不是戶部尚書,可皇上也沒治他得罪。都怪陝西布政司的那群官員,為了定西候的面子,欺上瞞下,拖累我親家。」

  天津衛指揮使張有山心中一陣嘀咕。

  你朝中的靠山已經倒了,我還在這裡和你學什麼棋藝。

  若不是想在朝中靠上一棵大樹,我一介武夫,吃飽了撐的跑來下棋。

  可剛剛知道這個消息就馬上告辭,也顯得自己有點太勢利了。

  正思量著如何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離開,走廊上,一名在大門口值守的衙役,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

  看了一眼旁邊的天津衛指揮使張有山,欲言又止。

  「張指揮使是自己人,有什麼事情直說。」

  「大人,滄縣縣衙來了兩名衙役,說是滄縣出事了。」弓著身子,值守衙役匯報導。

  「滄縣出事,出了什麼事?」

  「這個小人沒問。」

  「讓他們過來。」

  「是。」

  不多時,兩名手中拎著水火棍的滄縣衙役,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在距離方大義五尺的地方,「噗通」一聲雙膝就跪在了地上。

  「小人參見知府大人。」

  「滄縣出了什麼事情,報個訊還需要兩人同來。」眉頭微皺,方大義沉聲問道。

  「啟稟大人,滄縣縣衙來了兩名亡命之徒,大鬧縣衙,砸爛了知縣大人的手掌,更是對夫人一陣毒打。」

  「什麼?」方大義「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暴打我閨女?」

  「是,他們將夫人整個臉龐都打腫了,沒一點人樣,幾乎無法辨認出模樣。」

  方大義抬起右腳,一腳就踹在了說話衙役的胸口。

  衙役一個骨碌,後倒在地。

  絲毫不敢反抗,連滾帶爬的爬將起來,又跪在了地上。

  「知縣被打,我閨女被打,要你們這些酒囊飯袋何用?」方大義雙眼怒睜,大聲吼道。

  看見知府大人發火,跪在地上的衙役心中異常膽怯,急忙撒謊。

  「那兩個亡命之徒身手厲害,我們所有人都撲了上去,可還是打不過他們。」

  「身手厲害?他們是何許人?」方大義眉頭微微一皺。

  「他們是給衛所送菜的百姓。」

  「我以為他們有多大的來頭,敢大鬧縣衙,原來不過是兩個刁民而已。來人。」方大義一聲爆喝。

  聞訊趕來的府衙同知急忙應道:「下官在。」

  「集合河間府衙的所有捕快,隨我去滄縣捉拿大鬧縣衙的兩個刁民。」

  「是。」府衙同知應了一聲,匆匆而去。

  面對如此變故,自己若是不表示一下,也太說不過去了。

  天津衛指揮使張有山站了起來:「大人,要不要我派人帶點士兵,和您一道去?」

  「不用。」方大義大手一擺,「兩個刁民,河間府的捕快還能抓捕不了他們?」

  心中卻在想:你插手了,我想弄死他們,還不在你那裡留下了把柄。

  張有山才懶得去猜他心裡怎麼想。

  戶部尚書已經倒台,你會不會被連累還是個未知數,這趟渾水我巴不得不趟。

  雙拳一抱:「既然大人有公事要辦,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不等方大義說話,朝著門口匆匆而去。

  看著張有山的身影消失,方大義對著門口方向,「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唾沫。

  趙大人只是暫時不管理戶部事務,你就立竿見影的和我劃清界限,真是個無恥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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