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緒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清廷腐朽至極,只知享樂,不知變革,陷中華大地於水深火熱之中,簡直罪大惡極。不過幸好,有許多仁人志士不顧犧牲,尋求拯救中華之革命良方。
且不說中華未來之大變革,只說遼寧省錦州北鎮縣城發生了一件大事。縣衙捕盜班班頭(相當於刑警大隊長)戴錫成,因勾結「遼西巨匪」杜三立,被張左林所部逮捕入獄,只待秋後處決。
聽聞噩耗,戴錫成妻子李氏驚嚇過度,一病不起。至於營救戴錫成的重擔,便壓在了戴錫成女兒戴憲玉的身上。戴憲玉時年十八歲,長相清秀,身材高挑,性格溫柔,端得是出水芙蓉。
其實,戴錫成有一子名憲生,十四歲的半大小子,也可以當家做主了。只是,這戴憲生被其母李氏嬌生慣養養廢了,一聽說父親出事,便嚇得縮頭縮腦了,哪裡還能叫他去走親訪友,營救父親。
戴憲玉雖然性格溫柔,倒是頗有主意的。她請示過母親李氏,拿出家中積蓄五十兩銀錢,並向未婚夫李海庭家借了五十兩銀錢,托父親戴錫成在衙門上司縣尉侯成從中搭橋,請見時任錦州五營統帶(團長)的張左林一面。屆時,她奉上百兩銀錢,求張左林放過戴錫成。
侯成看著戴憲玉美麗精緻的面容,心裡卻起了別樣的心思。他倒不是要自己霸占戴憲玉,而是想借戴憲玉攀附上張左林。張左林一個農戶出身,做了土匪,靠俄兵發展壯大,後被招安,居然靠著左右逢源,做到了錦州五營統帶(團長),當真是傳奇。所以,侯成私下看好張左林,才有了獻美之心。因為,張左林好色之名,路人皆知。
於是,侯成二話不說,便答應了下來。
戴憲玉致謝不已,卻不知她要被侯成給賣了。
當她懷著好心情回家時,卻發現家裡站了好多鄰人。她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鄰人見了戴憲玉,忙告訴她發生了何事。
「憲玉,你家弟弟憲生被人打了個半死,倒在那葫蘆巷口。還好,大牛路過,把他抱了回來。不過,抱回來的時候,憲生就不成了。你家未婚夫李海庭出面請來了陳家醫館的陳大夫。陳大夫還在裡面醫治,也不知結果如何?唉,當真是造孽啊。」
「憲玉,你媽聽說憲生被打死了,就吐了好多血,昏死了過去···」
「啊!」
戴憲玉只覺天旋地轉,悲號出聲,體力不支,差點摔倒,還好被未婚夫李海庭扶住。
戴憲玉心裡痛苦不已。怎麼出門一趟,弟弟就被打死了。弟弟是家中獨子,他要是死了,這個家也就毀了。這可如何是好。
「憲玉,你怎麼了?」
李海庭本在屋內照看,聽聞未婚妻戴憲玉回來,急忙出來。正好見戴憲玉身體不支,他便上前扶住了她。
「憲玉,你不要著急,憲生還有救!」
戴憲玉絕望的眼神立馬有了一絲亮光,緊緊抓住李海庭的手,忙問:「海庭哥,憲生怎麼樣了?我媽怎麼樣了?」
李海庭說:「陳大夫說憲玉命大,鬼門關里挺過來了,只要調理一個月,就能康復。伯母也沒事,只是急火攻心,醒來聽說憲生還有救,便好多了。憲玉,你放寬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戴憲玉這才放下心來,發覺自己倒在李海庭懷裡,臉刷得紅了,悄悄推開他,說:「海庭哥,謝謝你。」
雖說戴憲玉與李海庭青梅竹馬,還訂了娃娃親,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還是很不妥的。
李海庭也不是迂腐書生,自然明白戴憲玉的顧慮,忙擺手說:「憲玉,你不必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戴憲玉點點頭,投去感激眼神,說:「我去看看憲生。」
李海庭說:「我陪你去。」
戴憲玉一進入弟弟房間,便看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戴憲生,渾身上下都包紮了繃帶,血跡斑斑,著實嚇人。
戴憲玉眼淚奪眶而出,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哭聲。她等陳大夫寫好方子,才問:「陳大夫,我弟弟如何了?」
陳大夫將方子遞給戴憲玉,笑說:「病人命大福大,我平生僅見。按理說,病人受了如此嚴重的外傷,波及五臟內腑,又耽擱了搶救時間,換做旁人,是鐵定沒救了。我來的時候,病人氣若遊絲,眼看就不行了。可過了不到一刻,病人便氣息安穩,如有神助,當真是神奇。不過,病人還需好生調理,以免留下隱患。」
戴憲玉喜極而泣:「是。我一定會細心照顧我弟弟的。多謝陳大夫了,你的救命之恩,我們戴家沒齒難忘。」
陳大夫擺手道:「非是我之功,實是你家弟弟福大命大。好了,天也不早了,我這便回去了。」
「陳大夫,辛苦了。」
李海庭拿出診金,遞給陳大夫,卻被陳大夫謝絕了。
「戴錫成為人仗義,曾幫助過我,這診金我就不收了,就當是我的報答。告辭。」
戴憲玉深深一拂:「多謝陳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戴家永生難忘。」
隨後,戴憲玉拜託李海庭送一送陳大夫。
戴憲玉呆呆地看著被綁成粽子昏迷不醒的弟弟戴憲生,心裡一陣酸楚。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扛起戴家的安危。可是,父親入獄,母親病倒,弟弟被打,只有靠她了。一想到此,戴憲玉便擦去眼淚,暗暗告誡自己要堅強。
「我可不能倒。我若倒了,這個家可就真毀了。」
見弟弟戴憲生雖然傷重昏迷不醒,但呼吸卻是安穩,戴憲玉的一顆心也便放下大半。隨後,他便去看望母親李氏。
李氏正躺在床上,邊上有幾個鄰居婦人,不斷出言安慰李氏,可李氏依然擔憂著兒子的傷勢。
李氏見女兒進來,便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憲玉來了就好了。李姐姐(妹妹),你要放寬心。天大的坎兒,也會過去的。好了,你們母女聊,我們回去了。」
幾個婦人則立即起身出門,戴家遭了難,她們能幫的也不多,不過是多寬慰幾句。
戴憲玉忙謝道:「多謝幾位嬸嬸了。等過段時日,家裡安穩一點,我們請嬸嬸們家裡吃飯。」
「哎,好。戴家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等幾個婦人離去,李氏忙開口問:「玉兒,阿生如何了?陳大夫怎麼說?」
戴憲玉說:「陳大夫說憲生命大福大,調理一個月就沒事了。媽,你就放心吧。還有,侯縣尉答應幫忙搭橋了。」
李氏驚喜道:「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戴憲玉說:「媽,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家裡有我,你就放心吧。」
李氏紅著眼睛道:「玉兒,真是苦了你了。」
「媽,你可千萬別這麼說。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玉兒,家裡沒錢了,可如何是好。你弟弟憲生抓藥,怕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吧。」
「沒事。我問海庭哥借,相信海庭哥會借我的。」
「唉!海庭倒是個好孩子,這回多虧了海庭請來了陳大夫,才保住了你弟弟的一條命。等我好了,我可要好好謝謝海庭。」
「媽你謝他幹啥。這都是他該做的。」
「唉,玉兒你可不能這麼想。我們家遭了難,海庭還對你不離不棄,可見是個重感情的。將來,你嫁進李家,也不會受苦。李家不愧是書香門第,教出來海庭這麼好的孩子。李家仁義,我們卻不能覺得理所當然。明白嗎?」
「媽,我明白的,你放心吧。」
···
寬慰母親李氏之後,戴憲玉卻陷入了苦惱之中,她不知如何向未婚夫李海庭開口求助。
李家雖是書香門第,有些田產,但也不是富裕之家。戴憲玉對青梅竹馬李海庭的愛自不必說,她不想讓李海庭為難。可沒有李家的幫助,她又能求誰呢。一時之間,戴憲玉陷入了糾結之中。
這時,李海庭提著一袋藥回來了。見戴憲玉獨自垂淚,真是我見猶憐,他上前安慰道:「憲玉你看,我把藥買回來了。放心吧,一切有我呢。伯父會沒事的,憲生也會好起來的。」
戴憲玉悄悄抹去眼淚,感激道:「海庭哥,多虧有你。不然,我們家就毀了。」
李海庭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衝動,想要將心愛的人兒抱在懷裡,給她安慰。可是,他是讀書人,從小熟讀儒家經典,「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根深蒂固。他強忍住衝動,將中藥遞給戴憲玉,又摸出一張十兩銀票,說:「你先用著,不夠了,我再想辦法。」
戴憲玉紅著臉,既羞愧又感動,接過銀票,說:「等我爸出獄了,我們會想辦法還你的。」
李海庭不高興道:「不用還。這是我給你的。」
戴憲玉心中甜蜜,但還是搖頭道:「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他最是講原則了,必然是要還你的。」
李海庭一想也是,便岔開話題問:「侯縣尉答應幫忙搭橋了嗎?」
戴憲玉點點頭。
李海庭替戴憲玉高興,說:「好。那等時間定下來,我陪你去見張左林。」
「好。」
戴憲玉含情脈脈地看著李海庭。
情到深處,正是相擁之時,突然有人大聲咳嗽起來,打斷了兩人的曖昧。
原來,這個不解風情的人,是李海庭的父親。他是來叫兒子回家的,卻不料見到了如此不堪一幕,真是有傷風化。
戴憲玉羞紅了臉,低頭喊了一聲,「李叔!」
李海庭見是父親,尷尬道:「爸,你怎麼來了?」
李父瞪了一眼說:「你還知道我是你爸。走,跟我回家。」
李海庭見父親動了怒,只好跟戴憲玉告別,回家領罰。
原來,戴錫成被捕入獄,李父就打算取消兩家婚約,免得李家受了連累。可是,因為李海庭的堅持,李父便只好鬆口,等過段時日再說。李父用得是拖延之法,等戴錫成被判刑槍殺,戴家也就徹底失去依靠。到那時候,李海庭若還喜歡戴憲玉,就納為妾室。至於正妻,那是絕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