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往事

  我問吳彪子,你想怎樣。

  吳彪子在我耳邊輕聲說:「這個和尚法力高強,但是有一樣,此地畢竟是我經營多年的主場,咱有很多辦法置他們於死地!」

  他最後的語氣咬牙切齒。

  我沉默一下,說:「不用這麼決絕,把他們困在這裡就好。你帶我出去。」

  能持還在走過來,而我們之間的距離並沒有被拉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我和他之間的這片空間溫度越來越高,一股能量從虛無中遁出,產生了熱能,甚至讓上空的光線都產生了輕微的折射。

  能持和尚雙手合十:「馮施主,很久以前我曾有幸觀落陰,進入到陰間地府。在陰間苦海之邊,我看到了一首詩。不知是何人何時所提,小僧心有所動,明悟空無之境。」

  我們之間的熱能越來越強,吳彪子趴在我身後喘息的特別厲害,能感覺到他全身汗津津的,熱的不行了。

  而在我的感覺里,這股熱能有些像太陽,溫暖、包容,竟然在緩緩褪去我黑暗情緒里的焦躁。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我就像是生在黑暗角落裡的蟲子,突然暴露在陽光下,這種感覺極其缺乏安全感。

  黑暗情緒在慢慢褪去,我心慌得要命,想吐,還在盡力支撐著。

  我看著他,忽然明白能持的用意,他不是在攻擊我,而是「淨化」我。

  我冷冷說:「你看到什麼詩?」

  能持道:「繁花落盡,佳人淚乾,苦海可渡,心魔無邊。」

  「我沒覺得好在哪。」我冷笑。

  能持說:「禪詩的用意不在詞語絢麗,而在於明心見性,觀照情理。馮施主,你已走火入魔,心智蒙蔽,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我笑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能持快速吟誦經文,滾滾的經聲襲來,把我和吳彪子包裹在其中。

  吳彪子顯得極其痛苦,不斷地呻吟:「堂主,我,我堅持不住了。」

  我深吸口氣:「開始吧,用出你的手段。」

  吳彪子精神大振,他張開雙臂,滿牆的藤蔓忽然動了,像是鞭子一樣抽向小和尚。

  能持不動不躲,繼續緩步向前,藤蔓碰不到他的身體,還未到近前就「啪啪」斷了。

  吳彪子把右手中指含在嘴裡,猛地咬破,用血淋淋的手抓了一把倒懸下來的樹枝,整個石室發出了悶響,那些樹枝動了,噼里啪啦朝著小和尚砸下來。

  能持還在向前走著,他蘊含的氣場直到這個時候也沒有攻擊性,溫暖和祥和。

  我大驚:「吳彪子,你就這麼點能耐嗎?」

  吳彪子道:「呵呵,堂主你可不要小看我。」他快速念動咒語,然後竟然像唱起歌來一樣,說辭都是文縐縐的話,「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山魂,出來吧!」

  小小的石室竟然一時間風雨雷動,氣息流轉,李瞎子他們站在能持的身後,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從石壁中緩緩走出一個影子,周身竟然不是黑色的,而是綠色的,看上去身上像是長滿了樹枝,它攔在能持的前面,擋住了去路。

  能持再往前走,勢必就要碰到。

  「這,這是什麼?」我問。

  吳彪子呲牙笑:「此物名為山鬼,雖名鬼而非鬼,乃是山髓之精。現在就看這小和尚的,他若要用強,那便是殺生背業,他若閃避,山鬼會纏他到死。」

  綠色的影子是山鬼,它攔住能持,如影隨形。

  能持一時無法近前,他誦動經文的聲音也越來越快。他的身上綻放出熱烈而溫暖的氣場,似乎要包容眼前的精靈。而山鬼的氣息卻是陰陰帶雨,似乎受不住陽光的暴曬。

  吳彪子哈哈笑:「這小和尚也算有點能耐,可惜對法術無法做到收放自如,他只能迸發陽氣,而山鬼屬陰,兩邊陰陽不合。小和尚強,就會對山鬼造成極大的損害,他就再沒有資格當和尚。如果山鬼強,小和尚必死無疑!」

  我心下凜然:「吳彪子果然是你的風格和手段。」

  吳彪子洋洋得意:「堂主,咱們現在就走吧,我另知密道,何必和他們糾纏。小和尚如果倒下了,剩下的人無足輕重,我全殺了!」

  「不行!」我說:「困住他們即可。不能傷害他們。」

  「嘿,好吧。」吳彪子有些意猶未盡。

  這時,能持和山鬼終於對在一起。能持明顯也看出來,自己的氣場會對山鬼造成極大的損害,甚至會殺了它。在這一瞬間,他做出了自己的抉擇,如陽光般的氣場突然回收。這麼大的能量,能持確實無法做到收放自如,他選擇了一種極端的方式,自殘。

  氣場沒有一絲打到山鬼的身上,而是全部被能持自己吸收,他臉色蒼白,全身沐浴強光。他確實沒有傷害對方,而是選擇了傷害自己。

  他盤膝坐在地上,五官開始七竅流血,兩行深深的血淚流了下來。

  山鬼慢慢走到他的近前,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山鬼影子伸出手,緩緩蓋在小和尚的光頭上。李瞎子、胡湞湞和黃小天從後面奔過來,石室內藤蔓暴漲縱橫,如同綠色的暴雨,把他們淹沒掩蓋。

  我輕輕地說:「走吧。」

  吳彪子給我指路,在牆角有機關,撥開之後,我鑽了進去,一路前行,裡面是一條深深的甬道。走了很長時間,我們順著一個斜上坡爬上去,推開頭頂的掩蓋物,外面傳來了鳥叫,陽光普照。

  我們出現在後山的山谷里。

  我把吳彪子放下,我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調整。

  吳彪子在地上爬動,爬到我的近前,滿眼都是諂媚之色:「堂主,這些年你去哪了,你能回來主持大局就好了。」

  我平緩了一下呼吸,「我被奸人所害,掉下懸崖,受到了重傷,後來出現了失憶的狀況,很多事情已經記不得了,你把當日之事再說給我聽聽。」

  吳彪子看著我,沒有說話,低頭琢磨著。我心跳加速,這老狐狸不會是察覺到了吧。

  他好半天才說:「一定是斷魂崖!堂主,你那天在總堂失蹤,我就覺得奇怪了。總堂在山上,下山的路就那麼幾條,誰也沒看你出去離開,怎麼人就不見了。現在才明白,原來你被奸人所害,推下了斷魂崖。」

  我心裡咯噔一下,隨口編的理由,竟然和當時的情況還真對上了。

  「你把那天的情況詳詳細細說給我聽。」我說。

  吳彪子咬牙切齒:「王寶璐這兩口子就是餵不熟的白眼狼,難得堂主你平時對他們這麼好,還提拔他們兩口子做左膀右臂,我當時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王寶璐?」我疑惑。

  吳彪子驚訝地看我:「堂主,你不會連王寶璐是誰都忘了吧。」

  我本來想裝一裝的,想想算了,現在裝以後還得裝,累不累,索性就大大方方承認自己全忘了。

  「你說吧。」我看吳彪子。

  吳彪子看著我,咽了下口水:「王寶璐就是素還真的俗家名字啊。」

  素還真?素還真?素還真!

  我知道素還真是誰,清香白蓮素還真嘛。聽白蓮娘子說過,素還真是堂主夫人,原來她真名叫王寶璐。

  「你繼續說。」

  吳彪子囁嚅:「你特別信任王寶璐兩口子,把他們提拔起來。堂主我不是質疑你的決定,而是這兩口子人品太差……」

  我暗笑,他也有資格說別人的人品差。

  「那天,我正在外面公幹,不在總堂。後來聽到信息,說總堂發生變故,我快趕慢趕終於回到吉林。」吳彪子說:「回去之後,就聽說高層發生了變動。他們說,你,堂主去忙一件大事,很久都不回來,為了鬼堂的正常運轉,你把堂主傳給了劉家河這小子。劉家河和王寶璐兩口子狼狽為奸,就竊取了鬼堂的高位。我當時一聽就有貓膩,鬼堂里人才濟濟,怎麼就傳給劉家河了。當時很多人都在私下議論,說……」

  「說什麼?」我問。

  吳彪子訕笑:「說你和王寶璐,也就是素還真,私下裡有一腿,所以你才這麼提拔他們兩個。說素還真這娘們還真是有一套,一女共侍二夫……」

  「扯淡。」我淡淡說。

  吳彪子趕緊道:「可不就是扯淡嗎,堂主你英明神武,年輕瀟灑,要什么女的沒有,怎麼會看上素還真這個臭老娘們。」

  「後來又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吳彪子說:「劉家河就是個妻管嚴,窩囊廢。素還真這娘們不安分,外面泡了很多男的,劉家河也不管,以她馬首是瞻,傳說晚上回去還給素還真洗腳呢……」

  「說點有用的!」我呵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