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靈石內是一道道被擠壓變形的靈體。
有的雙瞳暴突,有的身形扭曲,兔頭猙獰……
但通過那模糊的輪廓,依稀能夠拼湊出它們本來的樣子。
長耳、四肢短小如鹿蹄、標誌性的宛如琉璃翠般的小眼睛……
那是它的族人。
和它擁有相同外觀,相同體型,相同種族的族人!
它在外邊。
可它們卻在裡邊。
痛苦、煎熬。
「啪嗒」
一聲碎響,握在爪子裡的靈石掉落到地上。
鹿空兔短小的爪子輕摁住自己心口的位置,神色茫然又不解。
「兔兔好難受……」它抬起頭,那雙不諳世事的獸瞳積蓄起水光,晶瑩的水珠一顆接一顆滾落,可連它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它都不認識它們,過去也不曾見過它們。
可只是聽著老大講述,只是看到它們現在的樣子,它的心就像被人用力擰著,又像是有什麼東西裡邊灼燒。
那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它不喜歡,特別特別不喜歡。
「兔兔是要壞掉了嗎?為什麼兔兔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感同身受。」雲煙半蹲在地上,裙擺及地,認真地看著眼前宛如一張白紙,懵懂天真的小兔子,「因為它們是你的族人,你和它們擁有著相同的血液,相同的血脈傳承。所以你會為他們難過、為它們的遭遇生氣、憤怒。」
如果不是帝家作的惡,鹿空兔一族不會一夜之間滅族。
兔兔也不會自幼無人教導,連難過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
「……可兔兔不喜歡這個樣子……老大。」它短小的蹄子輕扯住雲煙的裙擺,「你可以幫幫它們嗎?它們擠在裡面,一定很難受。兔兔也被關過,沒有自由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老大這麼厲害,一定可以的,對吧?」
雲煙神色暗了暗,喉嚨里漫上一股苦澀的味道。
如果它們只是被術法禁錮其中,就算是傾盡全力,她也會想辦法破開術法,放它們自由。
可它們的骨血、靈魂,已經和這些靈石融為了一體。
在不傷及靈魂的前提下,熔煉靈石,恐怕只有極強的煉器師才有可能做到,而且未必能夠成功。
「我會盡力尋人幫忙。」雲煙許諾道。
兔兔頭上兩隻長耳瞬間豎起來,對老大,它有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老大一定可以的!
看著它破涕為笑,雲煙忍不住又揉了揉它的腦袋,「你雙親,乃至鹿空兔一族,皆是為帝家所害,作惡最多者,就是帝天訣。你想怎麼處置他?」
鹿空兔吸了吸鼻子,瞪著半空中那團火焰,大聲說:「兔兔要狠狠揍他一頓!幫娘親和爹爹出氣!然後再把他們關起來,就像他們對兔兔們做的一樣!煉化他們,把他們關進靈石裡邊!永永遠遠不許出來!」
「好。」雲煙一口應下。
煉化鹿空兔一族的秘術,帝天訣記憶中剛好就有。
帝家曾經施加在鹿空兔一族身上的痛苦、絕望,也該讓他們品嘗一下了。
她散去了赤夜的火焰,將帝天訣備受痛苦煎熬的靈體,和六長老、八長老等也曾參與煉化鹿空兔一族的長老靈體,一併交給鹿空兔。
等它出完氣,再用那秘法將他們禁錮。
她把房間讓給了兔兔,任由它對帝家人腳踹爪撕,自己則出了院子,趕往金進錢暫住的偏殿,準備問問他,溶解靈石之法。
還沒進院,她遠遠就看見院落外聚集的兩伙人。
「雲炎~」林墨兮隔空朝她揮手,似乎是服用了解酒丹,她身上絲毫看不見宿醉後的萎靡,仍舊是一副精氣神十足的樣子。
站在她和徐小呦身後的幾個少年,略一偏頭。
「喲,來了。」謝長安沖她挑眉一笑。
林墨卿神色冷淡地頷首。
在她走近時,柳岸竹輕喚了聲:「師姐。」
雲煙笑了笑,剛要詢問眼前的情況。
突然,一陣整齊的人聲響起。
「拜見尊后。」
那站在謝長安他們對面,身穿素白長袍,氣息沉穩,隱隱透著仙風道骨之姿的十人,忽然朝著她,拱手一拜。
人聲震耳欲聾。
「尊后!?」柳岸竹清冷的面容瞬間裂開了。
林墨卿眉心狠狠跳動。
林墨兮、徐小呦雙雙倒抽一口涼氣。
金進錢輕呼了一聲,然後飛快看向謝長安。
少年臉上掛著驚詫,但隨即,那張臉就徹底黑了下來。
「別隨便亂叫。她是雲炎,不是你們的尊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齒縫間硬擠出來一般,冷硬、咬牙切齒。
感激軒轅執這段時日做的事,是一回事。
但他和雲炎分明不是那種關係,手下人便如此尊稱她,實在是過頭了!
謝長安異常不爽。
「現在不是,將來也有可能是。大家也是提前喚一喚,能早一點習慣。」十人中為首的老者笑容和藹的說道。
十人的年紀最小都已年近中年,其中有四人鬢髮花白,但卻精神抖擻,雙目有神。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親切、平易近人的笑容,即使面對謝長安的冷臉,依舊不見半分不悅。
這讓他頓時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糟心感,黑著臉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我們雲炎現在只有修行,沒空理會什麼兒女情長。這聲尊后你們叫早了。」
十人笑呵呵的,全然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語。
「沒事沒事,我們叫我們的,尊后應不應,是尊后的自由,我等無權干涉。」
「是啊,尊后不喜歡,不應我們就是了。」
「反正我們雪域只認您這一個尊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