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你在看什麼」

  蘇明安沉思著走到樓下,抬頭一看,是肩上停著支螳螂,身邊學生都繞著他走的呂樹。

  「這是麵包和奶茶,很安全,吃嗎?」呂樹舉起吃的。

  「大早上,不要喝奶茶。」蘇明安看了眼麵包:「我也不吃麵包。」

  「沒有下毒……」

  「不,真不吃。」

  呂樹有些沮喪地將東西裝回背包空間,低頭啃著自己的那份。

  「嗨嗨!兩位——早上好啊!」一旁的人流中,傳來了活力四射的聲音,汪星空一蹦一跳地背著書包跑來。

  「休息得還好嗎?我好久沒有睡得那麼安穩了……哎,明安安,你的臉色看上去好難看喔。」汪星空盯著他看了一眼:「是晚上熬夜寫作業,沒睡好嗎?」

  蘇明安調出系統界面的鏡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眼中全是血絲,黑眼圈也很明顯,面色不太好看。

  或許是受到了分身技能里那句注意,此技能死亡崩潰風險極大!的影響,分身次數死多了,他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太好。

  呂樹問:「昨夜遇敵了嗎?」

  「沒事。」蘇明安簡單回答了聲,勉強露了個還算溫和的笑容,看著呂樹和汪星空:「……多謝關心。」

  呂樹的手緊了緊,汪星空倒是很開心地應著:「哎哎明安安在謝我哎!不用謝啦就是今天實在太開心了睡得太好了……」

  汪星空永遠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二人沒管他。

  在順著上學的人流上了階梯後,蘇明安聽見呂樹夾雜在一片熱鬧中低低的聲音:

  「……你沒事吧。」

  「……」

  「……沒有必要裝成那樣,做你自己。」呂樹低聲叮囑了句,便離開了。

  蘇明安順著人流進入教室,首先注意到的,便是沈雪。

  她今天梳著雙馬尾,黑髮柔順,一雙玻璃珠般亮晶晶的眼睛正望著他。

  沈月也坐在不遠處,在進入教室的一瞬間,她那雙乾淨柔和的眸子也望了過來,像是驟然熨燙起了一片晨曦的碎光。

  兩個相貌相似,還都很漂亮的女生望過來時,那股殺傷力無與倫比。

  蘇明安將作業交了,低頭翻開晨讀需要的英語書。

  彈幕今天也很興奮:

  白天可比晚上陽間多了,其實只要晚上不到處亂跑,這個世界還是很好過的吧?

  其實想想校園副本還是挺好的,可比前兩個世界表面上和平多了

  高中生,賽高!高中生拯救世界!

  我也想和這樣寧靜美好的校園世界貼貼。

  好個錘子,貼貼?人皮面具和你貼貼還差不多!

  ……

  「蘇簡。」一旁傳來沈雪軟和的語聲:「你昨晚……是不是去了什麼地方?」

  她的語氣很沉,咬字也特別慢。

  蘇明安一愣神,他反應過來他衣服上還有股玫瑰香味,竟然一個晚上過去了還在。

  「哦。」他說:「汪寒有題目不會,我去他寢室解答的,怎麼了?」

  他留心著沈雪的神情。

  她的眉微微動了動,而後側過了頭:「……這樣啊。」

  她像是沒有在意,不再追問。

  「叮鈴鈴——!」

  鈴聲打響。

  晨讀開始了。

  上午的課比較正常,只是到了第四節課臨上課,那個班主任在門口露頭了。

  「伍海,陳偉偉,孫海瑤,陸宇,汪寒……」他一連念了六個人的名字:「你們昨天的作業,不合格!今晚放學,來我二樓辦公室來!」

  汪星空心裡一咯噔,中午一下課,就朝蘇明安投來求救的目光。

  「明安,明安安,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汪星空拉著他的手亂晃:「我要完了我要完了,他那個辦公室肯定不是個什麼好地方……」

  「你要我陪你去嗎?」

  「哇!那可真是太好了!」汪星空笑得很開心:「要是明安安你陪我的話,那應該就沒那麼可怕了,萬一那個老頭子對我下手,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好。」蘇明安啃了口補充體力值的巧克力後,又趴在桌子上倒了下去。

  「那我先去乾飯了啊,再見了明安安!」汪星空始終充滿活力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蘇明安打了個哈欠,他趴在桌子上,感覺視野有些昏沉,稍微眯了眯眼睛後,他坐了起來。

  現在是午休時間,班上的學生已經漸漸走光了。

  蘇明安從背包里拿出來了那本昨夜在辦公樓里找到的紅皮日記本。原本以為會有什麼線索,但當他翻遍了這些書頁後,也只看到了空白的紙。

  他想了想,拿出背包側的水杯,擰開蓋子,往日記本上一澆。

  在一片水光中,書頁上面居然開始有了動靜。沒想到這種手段真的有用。

  字跡在漸漸顯現。

  他翻到有字跡的那一頁,因為水將部分書頁黏住了,要輕巧地撕開還有點難度,他捏著書角小心地將其分開後,突兀地看到數行血紅的大字:

  我想,很多人都在日復一日地重複一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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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個年齡段從事所謂「應當」去做的事,將真正的意願隨波逐流,不斷押後……自由意志對我們而言,不過是一種自得自滿的幻覺。就算發現苗頭不對,我們也已經無路可走。

  種種懷揣著美好理想的努力,反而會將自己打造得越來越貪婪。貧窮者渴求溫飽,溫飽者渴求富裕,富裕者渴求精神自由,直至陷落於名為人生的陷阱中。

  ……究其一生,我們從未為真正的自己活過。

  ……我們並未等到我們口中的人生價值的實現之時。

  我們需要創造真正的世界,

  ——沒有死亡的世界是不優美,且沒有詩意的

  水漬將那筆跡弄得血淋淋的,像淌了滿頁的血,字跡顯得有點猙獰。

  「又是一個精神病。」蘇明安將書本合上。

  「……你在看什麼?」

  忽地,從耳邊飄過來一聲幽幽的問聲,他合著書本的手一抖,偏過頭看過去,對上一雙可怕的,亮晶晶的玻璃眼眸。

  ……她來得悄無聲息,甚至連走動的風聲也沒有。

  像是憑空長出來的一般。

  「看日記。」蘇明安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將日記本塞進書包里。

  獲得隱藏線索·日記本

  (日記本):「TA所愛的世界,優美且富有詩意」

  獲得探索積分10點

  「……這樣。」沈雪靠的極近,她那垂落的髮絲順著午後的微風飄在蘇明安面頰上,帶著一股近乎於糜爛的玫瑰香氣,那雙眼睛好像更加光潔了,將午光潤得一片白潤潤的。

  「我看你還沒有吃午飯。」她拎著手裡的塑封袋:「要試試紅豆麵包嗎?你喜歡的。」

  「不了。」對於可疑的女性送上來的食物,蘇明安從來都是敬謝不敏。

  「好吧……」在問出這句話之後,沈雪又轉身離開了。

  陸續有零零散散的同學打著哈欠走進來,下午的課程到了。

  下午是物化生和數學,物理老師上來就開始在黑板上畫小球運動,聲音透過麥克風滋啦滋啦地繞出來,像是瞌睡蟲在勾魂。蘇明安精神實在是有些疲憊,即使右邊沈雪的目光一直涼颼颼的,他依然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埋頭睡了起來。

  在睡夢中,他一直感覺到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玫瑰香味縈繞在鼻尖,這股香讓他安神,不知不覺間睡了很多節課過去。

  一旁的沈雪側過頭,面上露出了些許深沉的笑意。

  ……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蘇明安很久都沒有睡得這麼好了。

  那股玫瑰的香氣一直存在著,思緒一直像糊住了般沉沉的,模糊的思緒清醒了一瞬,便如同烈火交油般越發升騰起來。

  他有了些許清明的意識,努力將注意集中於沉重的眼皮之上,想要突破那道封鎖光明的線——

  視野一瞬大開。

  在再度睜眼時,他被灑了一身大片大片燦爛的陽光。

  他揉了揉眼睛,從桌上坐起來,打了個哈欠,看見教室里一個學生也沒有。

  ……這是睡了多久?

  他立刻警覺起來,向著教室頂上的時鐘望過去,看見指針指向十二點。

  ……中午十二點?

  窗外有著大片大片燦爛的陽光,很明顯這是白天。

  睡之前是下午第一節課……按照這個時間節點算,難不成,他在這裡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但如果睡過了,至少呂樹會來喊他,可他看了看系統面板的私信,和呂樹的聊天還停留在抄作業的那段。

  他看了眼彈幕,今天的彈幕也很歡快,像是沒在意他睡了那麼久:

  下午是不是要上理科課了?我好期待第一玩家一臉懵比的樣子

  又是日常自言自語的一天……不知道啥時候這個b才會能抬眼看看我們……

  從不互動主播,差評了(狗頭)

  今天主神空間又有動靜了,好像說是要組建什麼藍盔部隊還是什麼

  借直播間徵婚,本人20,有房有貓,主神空間376服中心地帶一套花園房,存蓄積分300+,尋一女友,要求氣質佳純天然,喜歡貓貓喜歡打LOL……

  蹲個燈塔後援群,本人資深燈塔理論專家,擅長編……不,擅長各種燈言燈語應對各式道德綁架,絕對世界論壇手撕道德綁架一把手……

  ……

  這幫彈幕每天的日常就是這樣,因為得不到他的回應,所以早就學會了自言自語,日常聊一些沒什麼用的小事,整得直播間跟世界聊天一樣。

  他理著書包,卻猛然發現不對。

  ……他昨天看完那本紅封日記本後,將它放在了書包裡面,

  為什麼現在的書包里……沒有看見?

  他立刻點開系統背包欄,突兀地看見了,那本安安靜靜躺在背包空間裡的紅皮日記本。

  細微的冷汗從額角划過,他的心中生出些不好的情緒。

  他翻開日記本。

  ——內里是空空白白一片。

  除了沒有血字,連水澆上去的一點痕跡也沒有,乾乾淨淨的一本日記本。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接著,一股無可控制的危機感便順著脊背蔓延了上來,像是洪水開閘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你在看什麼?」

  輕緩,溫柔的女聲從後頸處傳來,噴吐著一股飄著玫瑰香氣的熱氣。

  蘇明安有些僵硬地側頭,對上沈雪那雙亮晶晶的玻璃眼珠。

  他的指尖微微動了動,一條私信朝呂樹發了出去。

  蘇明安:今天是進入副本的第幾天?

  「叮咚!」

  那邊很快有了回復。

  呂樹:怎麼了?

  ……

  「叮咚!」

  呂樹: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