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非禮勿聽

  宋青青神情驚慌,幾乎語不成調,眼神轉動之間,看見了蘇行宴,頓時兩眼一亮,揪著裙裾跑到蘇行宴身邊,仰頭看著他道:「蘇公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宋青青,那日與你送茶水的。我今天來,是,是聽說你來了,特意來看看你。我並不是故意偷聽的,你相信我。」

  宋青青狠了狠心,大膽地說出這番話來。來之前她想了一路,反正她如今的名聲也不好,不如就狠一狠心,坐實這個名聲。或許蘇公子看她痴心一片,被她打動呢?

  而且,她在門外聽得清楚,鳳瑤居然跟無憂樓做了生意,拒絕了蘇公子。蘇公子這樣高貴雅致的人,被這樣拒絕後,定然心中不悅。若是她前來表明心意,蘇公子定然會覺得她識趣,喜歡她的聰明乖順。

  宋青青心裡想得挺好,可惜現實並不如她所想。只見蘇行宴皺了皺眉,退開兩步,離她遠了一些,說道:「上次你就偷聽,我沒與你計較,怎麼今天你又偷聽我們談話?」

  他們今日講的事情,都是極機密的,故而連車夫都沒帶,就蘇掌柜和他兩個人來了。誰知,竟然因此讓宋青青闖了進來。

  「什麼?竟是個慣會偷聽的?」蘇掌不由得皺起眉頭,大聲喝道:「是誰家的女子,如此沒有教養?你家住哪裡,我去問一問你的父母!」

  真是醜人多作怪,蘇掌柜只見宋青青幾乎粘在蘇行宴身上的眼神,哪裡還不明白?此時此刻,對於鳳瑤看向蘇行宴時,從來都是清明正直的眼神,愈發珍惜了。同樣是村姑,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

  「我,我不是……」這時,宋青青真正慌了起來。只見蘇掌柜的眼神猶如刀子一般,仿佛把她的那些小心思都看透了,不由難堪得滿臉漲紅。

  再看蘇行宴,只見滿眼嫌棄,仿佛她就是那嗡嗡亂飛的蒼蠅一般,頓時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起來:「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來的時候你們在談話,我正猶豫進去還是不進去……」

  「進人院門的時候,難道不應該先知會一聲嗎?不告而入,這就是沒教養!」蘇掌柜原本不想跟一個小村姑扯這些,可是他看著鳳瑤面色淡淡,沒什麼維護的舉動,便知道這小村姑與鳳瑤並不親密。

  想來鳳瑤定然也是不快的,蘇掌柜正愁與鳳瑤打不好關係,立時趁機教訓宋青青起來。

  宋青青只聽蘇掌柜一口一個沒教養地訓斥,簡直羞愧得想要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此時才想起來向鳳瑤求救:「大姐姐,你替我說一說,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非禮勿聽,你不懂得這個道理,說你一句沒教養,本來也沒有說錯。」鳳瑤淡淡地道。對宋青青的心思,明鏡兒似的,這個姑娘,心大著呢。

  「你,我——」宋青青不敢相信地看著鳳瑤,「大姐姐,你怎也如此說我?我明明就不是故意的,你為何非要咄咄逼人?我爹娘將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你便是這樣對待我的?」一副楚楚可憐,不敢置信的神情,仿佛鳳瑤做了天大的惡事,欺負了她似的。

  「那日我跟你說過,如果你認我做姐姐,我定然是不會慣著你的,你有錯我就教訓你,怎麼你不接受?」鳳瑤面沉如水,指著院子外頭道:「如果你不接受,不想認我這個姐姐,那你速速離了我的院子,就再也沒人教訓你了。」

  「你——」宋青青咬著嘴唇,黝黑的臉上又透著紅色,眼睛裡閃爍著悲憤與羞辱,狠狠跺了跺腳,一扭頭跑了。

  「叫你們見笑了。」鳳瑤心裡嘆了口氣,「我這個親戚,腦子是有些不好使的,蘇掌柜別和她一般見識。」

  「哼!」蘇掌柜作勢哼了一聲,「既然夫人這樣說了,我也就不計較了。行宴,隨我走吧。」好也賣了,威也示了,蘇掌柜心知夠了,剩下的就看回去給南宮無情寫信後,南宮無情的回覆了。

  且說宋青青一路掩面飛奔,眼中滿是氣惱,鳳氏憑什麼?當著蘇公子的面,下她的臉面還不夠,生怕她跟蘇公子說一句話,這麼快便攆了她出來。

  幸而路上的人不多,倒也沒有人注意她,一路飛奔回家後,宋青青對著銅鏡看著自己的臉,不由得又是呆住了。

  此刻屋裡光線已經十分明亮,銅鏡里映出來的面孔,雖然五官秀氣,然而膚色卻是黝黑,使得原本的好顏色生生被掩去七分。宋青青又想起蘇行宴眼中的嫌惡,不由得摸上臉頰。

  蘇公子便如那天上的白雲,自己便是那地上的污泥。她,是配不上蘇公子的。一時間呆怔著,眼淚漸漸流了出來。

  過不多久,嚴氏回來了,卻是生氣地道:「那蘇家怎麼如此做事?什麼叫沒關係?就這樣把閨女嫁出去,我們家成什麼人家了?」

  「我嫁!」宋青青從屋裡走出來,眼眶還紅紅的。反正不是蘇行宴,嫁誰還不是一樣?

  在宋青青的堅持下,沒有吹奏鼓樂,也沒有熱鬧鞭炮,只有一頂小轎,載著身穿大紅嫁衣的宋青青與一些嫁妝,往隔壁村里去了。

  當晚,宋青青見到了她未來的夫婿,也是姓蘇的男子。只不過,同高大健壯的蘇行宴不同,這個蘇公子身體孱弱,一隻腳不大好。

  鈺王府。

  月華苑,栽植著許多看似普通,實則具備各種奇效的藥草。這些藥草,全都是無痕種植的,以滿足他各種各樣的癖好。

  慕容鈺坐在輪椅上,身前就是一株及膝高的小草,頂端開著一朵看似柔弱實則充滿劇毒的白色小花。一張俊雅的面孔,此刻神情淡淡:「關於她的消息,你都知道多少?」

  在慕容鈺的旁邊,站著一位身穿寬袍廣袖服飾的青年男子,面容蒼白得沒有血色,眉心卻有一點鮮艷欲滴的紅色蓮花印記,銀瞳妖異,正是玉無憂。

  唇角微勾,玉無憂道:「王爺希望我知道多少?」

  「我希望你把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慕容鈺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與面對鳳瑤與豆豆時的那個雖然戴著面具,然而格外溫柔的男子,全然不似同一個人。

  玉無憂輕笑一聲,彎下腰嗅了嗅那朵看似柔弱的白色小花,說道:「王爺心中此刻也有疑惑吧?」

  慕容鈺面無表情,神色不見波動。

  玉無憂便又笑了起來:「這個女子,她的變化之大,若非確信她就是鳳氏,我幾乎要懷疑,她是哪裡的高手披了一張與鳳氏相同的皮,偽裝而成的。」

  「哦?」慕容鈺終於有所觸動,「你查到的消息,她變化很大?」

  四年前,他見到她的第一面,是在一個晚上。他站在陌水河邊,望著已經染上淡淡月色的波光,面色沉沉地在思考事情。而就在河對岸,一個柔弱的少女在捶打洗滌衣服,那樣賣力,那樣認真。

  他不喜不怒地看著,心中沒有任何波動。而少女洗完衣服起身時,仿佛太過勞累,腳下一滑,竟然落入水中。她不會水,無措地揮舞著雙手,無力地呼救。天色已晚,周圍已經沒人,她的呼救聲是那樣微弱。漸漸移動到河中央,呼救聲越來越小。

  他即將離去,最後卻鬼使神差,腳下一躍,抓住她的衣襟將她撈了出來。只見她並沒有死,便將她丟在河岸上,沒有再管了。

  不久後,皇室子弟到玉華山中狩獵,他也被定為其中一員。太子見他雙腿殘障,被身邊之人一慫恿,便賜予他一杯摻了春藥之酒。眾目睽睽之下,太子命人舉著酒杯到他嘴邊,想要看一看,他是只有雙腿殘疾,還是那個地方也殘疾?

  他雖然知道裡面有東西,為了掩飾,卻也不得不喝了下去。春藥非毒,普通丸藥無解,他令無痕做了替身歇在帳中,然後飛身出去尋找解藥之法。

  泡冷水不管用,練功不管用,他幾乎用盡辦法,也解不去太子賜予他的春藥的藥性。忽然發現身處陌水村,想起曾經被他救過一命的小農婦,便飛身尋找了去。總歸他救過她一命,讓她解他的藥性,也算不虧不欠。

  可巧正是她大婚之日,他打昏那個男人,與她行了事。藥性解了之後,他便離開了。並沒有想過,只那一次,竟然就結了果。若非四年後的偶然際遇,他恐怕還發現不了這一事實。

  只見慕容鈺陷入沉思,玉無憂微微一笑,不知何時竟把那朵劇毒的花兒掐了下來,在手中把玩著。他雖然肌體無力,然而天生抗毒,不論毒性多麼劇烈的藥物,對他都沒有任何作用。此刻把玩著花兒,問慕容鈺道:「王爺打算怎麼辦?」

  這一聲將慕容鈺喚回神,過去的不論如何都過去了,而現在的不論如何也應當接受。何況,豆豆是那麼可愛。而那個女子,也是如此奇異。

  下意識中,慕容鈺竟沒有絲毫抗拒,滿心都在為鳳瑤母子打算起來:「封鎖消息,保護她們,在那件事做成之前,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她們的消息。」

  玉無憂輕笑一聲,手中花兒一轉,卻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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