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汐以為他是害怕了,她的聲音又輕柔了幾分:「你別害怕,我對你沒有惡意。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重傷昏迷在了海邊,於是就把你送到了岸上,順便替你處理了一下傷口。」
顏九卿這才想起來,焱旭昏迷過去之前,她恍惚間看見了空間裂縫。
應該是焱旭自絕時,鬧出的能量波動太大,所以造成了空間裂縫,陰差陽錯之下,被傳送到了這裡。
顏汐有些無辜地沖焱旭眨巴了下眼睛,絲毫不知道,她此刻面對的是一個剛屠戮了一整個族群的大魔頭。
焱旭見小鮫人心思單純,也就漸漸放鬆了警惕,微微沖她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顏汐對此很高興,於是她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可以告訴我嗎?」
焱旭頓了頓,道:「火九。」
「火九,我見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好厲害呀。」顏汐道。
焱旭輕咳一聲,略微有些尷尬。
但他很快就隨口胡謅道:「我是赤馬族人,這是我第一次嘗試飛行術,學藝不精,一不小心就掉下來了,還好有你救了我。」
焱旭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自動化作了麒麟原形。
不過小鮫人似乎沒見過什麼世面,分不清馬和麒麟,自然是焱旭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了。
顏汐輕笑道:「舉手之勞而已。」
焱旭道:「那謝……謝謝你,顏汐姑娘。」
「叫姑娘多生分,叫我顏汐啦。」
「好,顏汐。」
「我看你傷得挺重的,若是不嫌棄的話,這段時間可以留在這裡養傷,等你的傷好了再走。」
顏汐眼巴巴地望著焱旭道,不覺從中流露出了幾分期待。
或許是她孤獨太久了吧,所以很希望有個人能陪著自己。
焱旭想了想後,便答應了。
這對於焱旭來說,或許是一場新生。
沒有了「天生赤焰火麒麟」的光環,擺脫了身為強大神獸的責任與使命,沒有了魔氣的侵擾,就這樣當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靈獸,或許也挺好的。
焱旭就這樣在碧落海邊住了下來,顏汐在一旁替他療傷。
說是療傷,其實更多時候,是顏汐纏著他給她講外面的故事。
碧落海是鮫人的故鄉,顏汐從小在這裡長大,還從未離開過碧落海,也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因此對外面充滿了好奇與嚮往。
焱旭便給她講述自己年輕時候,在外面遊歷的遭遇,只是隱去了那些打打殺殺的場景。
其實焱旭很想告訴她,外面的世界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美好,也充滿了陰暗與算計。
只是每次在看見顏汐臉上的嚮往之色時,他又強忍了回去。
她太過於美好,他不忍心打破這份美好。
時間久了,這麼一來二去,兩人不僅熟絡了起來,也漸漸產生了感情。
「誒,你叫火九,你又比我大,那我就喊你九哥哥,可以嗎?」顏汐攬著他的胳膊,從他的身後探出頭來。
「好啊。」焱旭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一臉寵溺,「傻丫頭。」
焱旭也從一開始的「顏汐」,變成了「汐兒」「傻丫頭」等等。
在日積月累的朝夕相處中,他也知道了顏汐的身世:她是海皇的私生女,是海皇酒後亂性,與海後婢女所生下來的小鮫人。
但海族規矩:一個男子只能有一個妻子。
又恰好這一代海皇與海後,夫妻情深。
因此顏汐的身份就變得尷尬起來。爹爹不疼姥姥不愛,明明是血脈高貴的海皇之女,卻只能被海族眾人排斥。
無奈之下,顏汐的母親只能帶著她,來到了碧落海邊艱難生存。
幾年前,顏汐的母親去世了,只剩下她在這世上孤單一人。
但是小顏汐很堅強,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她是笑著對焱旭說的:「雖然我沒有了娘親,但是上天又為我送來了九哥哥,你說這算不算是上天對我的補償呀?」
焱旭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他被顏汐身上這股頑強的生命力所打動了。
像鮫人這樣可憐又弱小的生命,還在頑強掙扎著活下去,他還有什麼放棄自己生命的理由呢?
他終於徹底愛上了這個脆弱又堅強的姑娘。
外界,神魔之戰展開。作為主戰場的人界,早就斷壁殘垣,流血漂櫓。
而這一片地處大陸邊緣的小小碧落海上,安靜祥和得仿佛一片世外桃源,焱旭和顏汐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他們一起去碧落海的盡頭,看了螭吻的誕生,漫天的水光落下,如同星河墜入人間。
他們去海底尋找藍鯨的步伐,見證了「一鯨落,萬物生」的波瀾壯闊。
他們相依過無數個清晨,攜手共同看海上無數次的日升月落。
如果故事就按照這樣發展下去,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可顏九卿知道,不出意外的意外,意外大概馬上就要來了。
其實焱旭早就做好了暴露身份的準備,只是沒有想到那一天是這樣的。
忽然有一天,顏汐說她想要碧落珠。
碧落珠是一種誕生在碧落海深處的普通珠子,除了長得好看之外並無其他價值,這在鮫人族中隨處可見。
但對於顏汐這樣,從記事起就被發配出來的小鮫人說,碧落珠簡直是傳說中的存在。
焱旭問:「為什麼忽然想要碧落珠了?」
只是如果她想要的話,從一開始就可以和他說。
顏汐只是和平常一樣笑了笑:「小時候,娘親總和我講有關於碧落珠的故事,據說它們很漂亮,可是顏汐還從來都沒有見過。明天就是顏汐三百歲的生日了,我想看看它們長什麼樣子,這是我三百歲的生日願望。」
焱旭道:「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
夜幕降臨,焱旭趁著顏汐熟睡之際,離開了他們居住的小屋。
離去前,他在外屋子外面布下了一道結界。
然後才放心地前往了碧落海深處,潛入海皇宮殿,特意從海皇的寶庫中挑選了一顆最大最漂亮的碧落珠,帶走了。
因為他要在顏汐三百歲生日當天,給她一個驚喜。
可當他滿心歡喜地來到兩個人居住的小屋,找遍了內外,都沒有看見顏汐的身影。
屋前是一片打鬥過的痕跡,地上還有幾滴鮫人淡粉色的血液。
一股不祥的預感,自焱旭心中誕生。
他開始瘋了一樣地在岸上尋找顏汐,卻始終一無所獲。
顏汐是鮫人,喜水性,一旦到了岸上,實力就會大打折扣。
而顏汐是火麒麟,不喜水性。
但顏汐還是為了他的傷勢,來到了岸上生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顏九卿能明顯地感覺到,焱旭好不容易清明的眸子中,再次浮上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