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又是時安夏

  明德帝一時陷在那種奇妙又難以言喻的思緒里。靠做夢,就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那手漂亮的「和書字體」怎麼解釋?那分明是經過了歲月的錘鍊,才能練成那樣的墨寶手筆。

  明德帝問,「佑恩,你覺得時安夏這姑娘如何?」

  剛收了人家茶葉的齊公公,一提到時安夏兩眼都閃光,「那姑娘好啊,小小年紀,比那……成年女子更沉得住氣。」

  他本想說,比皇上您後宮裡那些上了年紀的女子都沉得住氣,到底沒敢這麼比。私心裡,也怕把時安夏比老了。

  那可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哪!

  明德帝來了興趣,「怎麼說?」

  齊公公一說到這,就打開了話閘,「皇上您不是允安夏姑娘在宮裡坐步輦嗎?要換做別的姑娘,怕是早高興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那可是龍恩啊!」

  明德帝奇怪地問,「難道她走路進來的?」

  「對啊!她說皇上隆恩,她卻不能不知天高地厚。」

  明德帝聽得直點頭。是個性子沉穩的!就是太沉穩了點。

  「只一點,老奴覺得有點奇怪。」齊公公是真的困惑。

  「嗯?」明德帝也好奇。

  齊公公想了想,搖搖頭,「許是老奴多心了。老奴總覺得……安夏姑娘對這皇宮非常熟悉。好似不需要老奴帶路,她就能知道哪裡是御書房,哪裡又是朝陽殿。哪條路通向哪裡,她都知道。」

  明德帝腦子轟然一熱。

  他想到了!他想到時安夏在那個夢裡應該是什麼角色了。

  她天生鳳女命格,被皇太后看上,做主嫁給了晉王。

  皇太后用「蒼墨」毒殺了他。他一命嗚呼,皇位就落到了晉王頭上。

  以時安夏的聰明才智,定是做了皇后,才能對皇宮甚至御書房熟悉。若是普通嬪妃也未必能熟門熟路。

  然後晉王敗了北翼山河,導致國破家亡……明德帝一掌把茶杯拍在地上摔個粉碎,「宣晉王那狗東西來見朕!」

  時安夏回到夏時院用了個晚膳的功夫,就收到了晉王被勒令三日內起程去封地的消息。

  真是事半功倍啊!

  果然皇權好用!也虧得是明德帝肯聽她說話。

  而她說再多話,都不如她沉痛哀悼山河破碎來得有用。

  走到這一步,接近明德帝,也是她一步一步籌謀而來。

  沒有前面那些看起來碎而雜的事情做鋪墊,明德帝不會聽她片面之詞。

  是有了黃萬千和方瑜初兩位老夫子的影響力加持,有了雲起書院的鋪墊,有了她刻意樹立起來「熱愛北翼」的形象,才使得明德帝放下心裡防備,很容易接受她編的關於「夢」的說辭。

  這看似簡單,其實任何一步都充滿了不確定性。

  時安夏長長舒了口氣。

  她做到了,她終於靠著謀算,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明德帝跟前。

  她可以坦坦蕩蕩告訴他:臣女熱愛北翼的心不比您少!

  臣女會拼盡全力救吾皇性命!

  北翼江山不能沒有皇上您!

  只有皇帝本人警醒了,才能最大程度以防萬一。否則就靠她和岑鳶在宮外奔波,裡面成了什麼樣子都難以預料。

  次日,太醫院院使的任命文書也下來了,申大夫專門負責「蒼墨」毒的研究。

  申大夫新官上任就得到了明德帝的召見,且表現優異。

  他昨晚經時安夏提醒,找到了其他途徑的解毒方法,「皇上,臣以為,可先用藥將皇上龍體裡的『蒼魚』最大限度驅除,如此比研究『蒼墨』解藥容易得多。」

  明德帝大喜,「你可有藥驅除朕體內之『蒼魚』?」

  申大夫可以肯定,「只要給臣幾日時間,臣定能找到方法。早前臣已研製過許多,因沒見過『墨鳩』,是以臣只能一直在『蒼魚』上轉圈。臣已有些思路。」

  「好好好!」明德帝穩坐在龍椅上,只覺人生之路一片光明。

  與此同時,整個太醫院都忙碌起來,正在進行「蒼墨」毒的宣傳。

  京城各處大小醫館都貼了告示。一時間京城從上到下的所有人,對「蒼墨」毒都耳熟能詳。

  消息傳到正在西山禮佛的皇太后耳里時,她正在抄寫經書。

  一個黑衣人站在皇太后跟前稟報,「看來『蒼墨』不能用了,皇上已有警覺。」

  皇太后手中的筆頓住,筆尖的墨漸漸暈染開來,糊了整張宣紙。

  好半晌,她才問站在面前的黑衣人,「皇帝怎的忽然就知道了『蒼墨』毒?近日皇帝見過誰?」

  黑衣人答道,「皇帝見過太醫院院判,各部尚書,還有幾個將軍。對了,還召見了建安侯府二房嫡長女時安夏,以及謝巍的夫人趙氏。」

  「又是時安夏!」皇太后陰戾地咬牙。

  黑衣人又道,「皇帝將申仁庸升為了太醫院院使。那申仁庸本就擅解毒,恐現在已研製出『蒼墨』的解藥。」

  「哪那麼容易就研製出來解藥!」皇太后不信,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此刻就只恨沒早動手,總覺得不到時機,拖至今日。

  悔!皇太后咬牙切齒,「傳令六神堂,暗殺時安夏!」

  黑衣人心頭一凜,「殺一個小姑娘,用得著出動六神堂?」

  皇太后冷睨著對方,「你在質疑哀家?」

  「屬下不敢!」黑衣人領命而去。

  藏經閣里又恢復了安寧靜謐,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一個長相瘦削的老嬤嬤進來,四處看了看,「皇太后,剛才您在跟誰說話?」

  皇太后心下冷然,看不出來啊,耳力這麼好。皇帝還派了個會功夫的老嬤嬤來看著她,實在是孝順!孝順極了。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那老嬤嬤精光厲閃的眼睛,冷笑道,「怎的,哀家自己頌頌經,也礙著你事了?你大可去報皇上知曉啊!」

  老嬤嬤又打量了四周幾眼,這才收攝起視線,恭敬應著,「皇太后,您多慮了。皇上命老奴保護您的安全,老奴聽到動靜,自然是緊張不已。」

  皇太后只冷笑一聲,繼續低頭抄經文。

  老嬤嬤退了出去,片刻又拎著食盒進來了,「皇太后,您先用膳吧。」

  說著不由分說就收了對方的筆墨,將膳食擺到了皇太后的面前。

  一碗稀粥,一碟酸漿菜,一個饅頭。

  皇太后目光淬了毒,「撤下去,哀家不吃這些!」

  老嬤嬤脾氣很好,勸道,「還是吃了吧,不吃也沒別的可吃。皇上知太后為了虞陽長公主的婆家吃齋贖罪,定會很欣慰的。」

  皇太后一口銀牙咬碎。

  又聽老嬤嬤道,「皇上說了,若是皇太后不願意吃素齋,恐怕送來的就是別的了。實因皇上擔心太后身體,只能用『蒼魚』藥給太后補補身了。」

  皇太后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