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棲梅院。
今日大小姐回府給傅氏請安,滿院的下人都緊著神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做事,生怕有什麼差池惹得傅氏不喜。
傅氏也一早起來梳妝打扮,泛白的華發被悉數藏到腦後,描眉搭衣就花了不少功夫,眉眼間皆是歡喜。
廳堂內,傅氏拿著前些日子給洛珈玉挑的首飾仔細地擦拭著。
一旁的婢女說道:「大夫人,洛大老爺說今日公事不多,一會兒一同過來陪您和小姐用膳……」
「今日公事不多?哼……只怕是他想著珈玉要成了康親王的世子妃,這才馬不停蹄地要回來看看吧!」傅氏冷哼道,「若非有這事,他滿心滿眼都只有簡姨娘那個賤人……哪裡還記得我才是這府中的主母!」
自從上次洛宜在府中大鬧一場後,這簡氏好似就開了竅,竟敢與她爭寵起來。
這些年洛大老爺水漲船高,愈發不把她和她的母家看在眼中。
簡氏一勾引,洛大老爺就處處偏心,甚至不惜為了個賤妾落她的面子……
想到這些,傅氏就恨得直咬牙。
當初,她就不該答應洛大老爺將洛宜嫁到定國公府中去!也不該留著簡氏那條賤命!
婢女看著傅氏的面容都有些扭曲,連忙勸道:「大夫人莫要生氣,過些時日這簡氏姨娘沒機會蹦躂了!您且寬心,老爺也不過是一時間鬼迷心竅罷了……」
有了婢女的寬慰,傅氏才稍微舒心了些。
想到洛松近日與洛瑾華的所作所為,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這些天洛大老爺對簡氏和顏悅色的另一個原因,無非就是洛松那個小賤種在書院之中得了翰林院學士的褒獎。
只要洛松身敗名裂,還怕簡氏與她、與她的兒子女兒爭搶?
「給我盯緊了!洛松和洛瑾華,都別給我放過!」傅氏說道。
這時,從國子監風塵僕僕回來的洛璟止在府門口恰好遇到了洛珈玉。
於是兄妹二人就一起來到了棲梅院,給傅氏請安。
傅氏招呼二人進來,遠遠瞧見這一對容貌氣度出眾、宛如神仙璧人的兒女時,傅氏剎那間喜笑顏開。
剛剛那點子仇怨似乎都拋在了腦後。
「給母親請安,母親萬福金安!」洛璟止和洛珈玉同說道。
洛璟止和傅氏一樣,雖仍舊神情冷淡,但眼底看向洛珈玉時滿是柔情與寵溺。
就連進門跨過門檻時,他都下意識伸手扶住洛珈玉的後腰,生怕她沒注意到腳下的路。
然而洛珈玉就沒那麼高興了,這幾日她好似有些沒睡好,眼底淡淡的烏青連朱粉都蓋不住。
傅氏一眼就看出了洛珈玉的心不在焉,但是卻沒有當面問她。
落了座,洛璟止接過婢女的活兒熟練地替洛珈玉倒茶遞水,就連那柑橘都是他親手剝好才送到洛珈玉的手邊。
往日裡話少冷淡的他,這會兒也好似打開了話匣子,忍不住問東問西。
「南疆少主府如今是何情況?」
「川哥兒可還親近你?聽說前些日子他住在你那裡……」
「妹妹,我送你的那幅春山圖你可喜歡?」
……
洛珈玉雖想不起來從前和洛璟止的種種,可是被這樣一位兄長心疼愛護,洛珈玉也是驕傲又高興的,對待洛璟止早已沒了當初的拘謹。
偶爾還能像從前一樣撒嬌幾句,霸著洛璟止的注意享受著這毫無顧忌的偏愛。
棲梅院的婢女們瞧見這一幕,都忍不住捂嘴偷笑,直嘆兄妹倆的感情好。
就算是洛珈玉失憶了,這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是斬不斷的!
傅氏看著洛璟止對洛珈玉的討好,內心更是升起一股隱秘的快樂。
她搖著緞繡花卉的桃木團扇,視線一刻也不想從流露卑微之色的洛璟止臉上移開。
又過了沒多久,洛大老爺也來了。
洛大老爺今年四十有八,身形高瘦,面容白淨,留著八字鬍須,頗有幾分儒雅斯文之感。
一家四口齊坐於飯桌之上後,洛大老爺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自然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洛璟止不必說,洛家長子,風光霽月,前途無量。洛珈玉雖眼下失憶,但一嫁定國公,二嫁嫁的又是康親王流落在外的親兒子,這份氣運,洛大老爺都覺得不可思議。
雖說眼下,司徒鏘認回康親王府的流程尚未執行。
但只要司徒鏘回了康親王府,洛家就能再出一位親王妃來!
洛宜守著定國公府朝中有權勢,洛珈玉馭著康親王府名上沾皇親,如此以來他洛大老爺可算是兩個女兒都用到了極致,還怕洛家不飛黃騰達嗎?!
就連最不成器的洛松,近日都大有進步。
簡氏也總算約會了小意溫柔,主動邀寵。
洛大老爺怎麼想,怎麼覺得春風得意。
於是酒過三巡後,洛大老爺漲紅著臉提起了洛璟止的親事:「璟止今年也不小了,這婚事也應該提上日程……璟止,這京中可有你心儀的女子啊?」
「那吳丞相的嫡次女你還記得,前幾日吳丞相還問過我覺得他那女兒如何……要我說,他的女兒才學出眾、冰雪聰明,與你倒是頗為相配啊!」
這些話一出,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洛璟止還在給洛珈玉夾菜的手微微一頓,傅氏則直接陰沉下臉,目光晦暗不明。
洛珈玉自然也察覺到了幾人間的暗流涌動,她不知為何,聽到哥哥要娶親,心頭猛然一緊。
竟有些擔憂這娶進門的嫂子會分了洛璟止的精力與對她的疼愛。
她忍不住下意識地看向洛璟止,卻不曾想洛璟止也正在看著她。
「父親,我的婚事不著急……」洛璟止像往常一樣回絕道。
可是這次,洛大老爺顯然不想被糊弄過去:「你也二十三了,哪有到了這個年紀還不娶妻生子的?你妹妹的兒子都已四歲有餘,過幾年洛松也該議親了,你還不成婚像什麼話?」
「回父親的話,兒子只想尋一所愛之人共度一生,並不想娶一不愛的女子為妻,這樣對彼此都無好處。」洛璟止回答道。
「那你喜歡何人啊?」洛大老爺問道。
可是這句問題,換來的卻是洛璟止的沉默。
洛大老爺既不解又有些羞惱:「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人,為何不與那吳丞相的女兒見一面?興許見過,你也就喜歡了……」
「吳丞相可是賞識你的才學,若是得他的認可,你日後出了國子監定能平步青雲,扶搖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