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太幽深,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有偽裝。
「老先生,過來聊聊?」
君臨妄劍眉輕挑,唇角勾著意味不明的輕笑。
老頭顫顫巍巍地駝著背,下意識就想佝僂著腰身趕緊轉身遠離這個危險的男人。
「我,我還得進去再給姑娘瞧瞧脈象。」
君臨妄吊兒郎當地揚手甩了一下珠串,明黃色的垂絲流蘇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於那老頭眼前一晃,又再次回到圈椅扶手上。
「這脈象都看了這麼多回了,也不見有什麼進展,少瞧一次她也死不了。」
話說一半,君臨妄稍作停頓。
一雙眼緊緊盯著那老頭的反應,緩緩啟唇。
「倒是您這一個時辰當真辛苦,快坐下歇歇,您若是累病了那可就不好了。」
老郎中聽著君臨妄並不明確的意思心裡直打鼓,有些不自在地坐在外間的椅子上。
君臨妄端起茶盞潤了潤嗓,視線始終不曾離開過那老郎中的臉。
瑞鳳眸中顯露淺笑,深處卻暗藏慍怒殺意。
「這昨兒個,也不知我手下給了您多少診費,若是沒給夠,您可千萬別客氣。」
老郎中身形一僵,後背唰一下躥出不少冷汗,笑容僵硬地打著哈哈:「診費給的不少,不少了,您出手相當大方。」
君臨妄眯起雙眼,聲色陰陽說道:「哦?那就好,那您說說,今日這診費又該給您多少呢?」
老郎中聽此,神色瞬間放鬆不少。
「這麼嘛......姑娘的情況,今日比昨日那可是嚴重太多了啊!實不相瞞,傷勢又沒有得到及時處理引發高熱,再加之姑娘的身子虛不受補,以至於老朽就用藥上,也相當頭疼。」
君臨妄冷眼旁觀他誇大其詞,青檀珠串撥動聲越發急促。
「而且,老朽剛剛開出的方子,那可是動用了祖傳秘方,說是價值千金也不為過!」
老郎中邊說,邊打量君臨妄的神色。
見對方興致缺缺,心中便穩了,想這千金對其來說想必也不過爾爾。
「老朽還把脈得知,這姑娘似乎還帶著心疾,誒呦!這可不能疏忽了,等傷情穩定後最好再用老朽祖傳的養身藥方,好好將養一下姑娘的身子才是。」
「而且,老朽還察覺到,姑娘的身子損傷太甚,日後若不好好修養,只怕也子嗣艱難。」
「還有......」
老郎中越說越起勁,君臨妄聽得沒了耐心,直接抬手打斷。
「你只管說,要多少?」
老郎中面色一喜,緊接著又趕緊控制住表情變回凝重嚴肅。
複雜的神情扭曲在那張乾枯褶皺的臉上,顯得滑稽又醜陋。
「這接連價值千金的藥方,老朽也不好估價,您看著給便是。給的少了,老朽就當與您交個朋友。給的多了,就當給姑娘祈福了不是?」
說完老頭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臉希冀地望著已經目光陰鷙的君臨妄。
「在下看著給?」
老郎中點點頭。
「那,給銀錢倒是俗了您超脫悠然的祈福之心了。」
老郎中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不如,就給手指頭吧。」
「屋內的人一天不好,便取你一根手指頭為她祈福,見你是右撇子,暫且留著你號脈寫方的那隻手,從左手小指開始罷。」
「您覺得如何?」
老郎中已經驚得說不出話,大張著嘴驚恐起身,腳下卻挪不動地方被絆得一個跟頭摔到地上。
低頭一看,鞋尖上不知何時扎了枚匕首,穿過腳趾指縫深深釘在了地上。
「啊!大!大俠饒命!」
老頭見君臨妄緩緩起身已經朝自己走來,奮力掙扎著往後縮去。
可鞋上被釘住的匕首卻又使得他不敢用力掙動,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腳趾頭先搬了家。
「你藥方里究竟動了什麼手腳,本王姑且不識。」
「但你剛剛針灸的不少穴位,皆是催人更加昏睡,或使人更顯病痛的穴位,本王自戰場也學過不少取人性命或自保性命的醫法,閒暇之餘也讀過基本醫術......」
「拿捏著病人的命,的確能給你換來無窮無盡的榮華富貴。」
「可你也不思量思量,拿了錢,你也得有命花啊。」
言畢,一道玄光嗡然從君臨妄袖中甩出。
老郎中懵了一瞬,再回過神時,左手傳來冰涼又溫熱的詭異觸感。
低頭看去,一大灘血跡從掌心下湧出,左手小拇指孤零零地躺在手掌不遠處。
「啊——」
「我的手!我的手!」
「救命啊!殺人,殺人了!」
老頭驚慌失措地舉著手瘋狂大喊,斷指痛感緩慢襲來,瞬間疼得他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
君臨妄從桌上抽出一根牙籤,彈指飛入老頭左手手腕處的止血大穴。
「聒噪。」
長義從院外進來,一塊抹布直接塞進老頭的嘴裡,堵住那刺耳的尖叫。
順便還貼心地將人扶起坐回椅子上,好把地上那腥紅的血跡也收拾乾淨。
君臨妄抽出摺扇掩在頜前,面上依舊勾著放肆不羈的笑,只是怎麼看怎麼像笑面閻王。
「這穴位你也認得,可不能扎久了,不然,你這左手還不等本王剁手指,就要廢掉了。」
老郎中迷糊著雙眼朝自己左手看去,那穴位果然十分兇險。
強忍著劇痛將手腕上刺進的那半根牙籤拔出,血雖止住,可疼得他牙根都在打顫。
若早知道這人如此不好惹,他斷不會耍這種早已嫻熟的心眼子好多撈些錢財。
十多年不見有人識破,一朝翻車居然斷了他一陣手指!
越想老頭心中越怨恨,緩緩抬頭朝裡屋床上那孱弱的女子望去。
那抹惡毒不曾躲過君臨妄的眼睛。
見他還是不老實,君臨妄心中當真無奈。
泛著銀光的匕首從袖中抽出,手指輕握上下翻飛,眨眼間削斷了一片桌角。
斷面光滑整齊,與地上那截斷指的骨骸斷面如出一轍。
這下老郎中也反應過來,此人彈指一揮間都能取他性命,他可不能再造次了。
連滾帶爬跑進裡間給楚傾瑤解了穴位,又忍著劇痛寫下一個新的方子,畢恭畢敬舉到君臨妄面前給他過目。
君臨妄並未接過,而是原本應該已經到醫館抓藥的長仁出現,抽走了藥方。
老郎中驚恐地朝院中望去,偏房的門開了半扇,他那小徒弟正被綁著堵著嘴,淚流滿面地朝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