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季家有八子,除了出生便夭折的季南中和季南立以外,還有一位季南東,季家第三子,與季南北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才思敏捷,其志不輸季南北,可惜英年早逝。

  紀衍諾上前點燃了三根香,對著季南北的靈位虔誠地拜了拜,插在像路上,隨即磕了三個頭。

  「去給你三叔叩頭吧。」季南易望著靈位沉聲說道,對上紀衍諾的目光,「你應該都知道了,他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紀衍諾依言上前跪拜,卻望著季南東的牌位久久麼沒有起身,冷聲說道:「他是怎麼死的?」

  「唉。」季南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暴病而亡。」

  「我與大哥,三哥皆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幼一起長大,大哥是季家嫡長子,肩負季家掌門人之責,他也不負眾望,乃是季家最傑出的佼佼者,年紀輕輕便有了神醫的名號,而你的生父,資質亦是非凡,他生性灑脫,不惜拘泥,喜歡遊歷,四處行醫,有時會躲到山裡研究一種藥材連兩三年都不會出來。」

  「轉眼間,季家之子都相繼成年,婚事也逐漸提上了日程,大哥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婚事一拖再拖,而你生父則愛上了一個仇人,準確的來說,愛上了仇人之女—祝瑛。」

  祝家與季家乃是世仇,祝家與季家皆是行醫世家,兩家先祖是同門師兄弟,一個善毒,一個善藥,師兄弟二人經常在一起討論,感情深厚。後來自立門戶,兩家逐漸發展壯大。

  當年為兩家先祖爭奪聖手之稱號,關係日益緊張,他們的師父為了公平起見,便設置考題,讓師兄弟二人製作百毒解,季家先祖勝出。

  祝家先祖不服,心生怨恨,便趁季家先祖外出尋藥之時,對季家滿門下了毒,就連三歲的嬰兒都沒有放過,只有你太曾祖父僥倖逃過一劫,雖救了回來,但是毒素留於體內,隨著歲月,又影響了自己的後代。

  季家先祖得知消息,趕回來之後,已經晚了,季家上下十八口人的性命全部喪於毒手,後來祝家先祖被處死,被迫舉家遷出南華城。

  滅門之仇,屠家之恨!季家先祖便留有家訓:凡是季家子孫,生生世世不與祝家後人結親、結友鄰、結盟,凡是遇到祝家後人,皆遠之!

  「祝家曾經滅了我季氏一族滿門,到現在快百年的時間過去了,季氏後人依舊在承受祝家之殤。」

  「你是說,我的生母是祝家之人?」紀衍諾沉聲問道。

  「沒錯。」季南易看著面前的少年,沉聲說道:「當年三哥在外遊歷,無意間救了你的祝家之女,兩個人日久生情,就私定終身。」

  「祝瑛得知你父親是季家之人時,隱瞞了自己的身份,直到懷了你,他才不得不告知自己的身份,三哥將她帶回了季家,得到了季家上下反對,尤其時父親和母親。」

  紀衍諾靜靜地聽著季南易講著陳年往事,目光落在那塊牌位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三哥性子執拗,揚言此生只願娶祝瑛一人為妻,若是家裡不同意,他便離開季家!」

  季南易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三哥當真這樣做了,帶著祝瑛離開了季家,祝瑛想要將三哥帶回祝家,三哥不願,兩個人便隱居桃山之上,直到生下你。」

  「也就是那一年,你祖父與祖母雙雙病亡。」季南易提到此事,沉痛地閉上了眼睛,平復了一下心情,接著說道:「當年祝家得知了此事,便到季家前來要說法,恰逢你祖父閉關修養,府內一切事物由二叔打理,二叔年輕氣盛,十分仇視祝家,自然不會給什麼好臉色,沒想到祝家之人皆是卑鄙宵小之徒,背後使陰招,家中女眷中招,父親得知,不顧身子,強行出關,救下女眷,母親身子本就柔弱,加上被三哥氣得怒火攻心,眼下中毒,沒有熬過去,便撒手而去!」

  「父親悲痛欲絕,不久也隨之而去,一時間,季家群龍無首,祝家為報當年之仇,聯合江湖世家討伐季家,當年是大哥忍著失去雙親之痛,在二叔的幫助下保住了季家。」

  「三哥與祝瑛知道之後,自責不已,將你送回季家,二人自戕。」季南易看著紀衍諾說道,「你的身份並不被季家所容,所以大哥便將你帶走,親自撫養你。」

  先輩們留下來的恩怨牽扯到了後代子孫,紀衍諾臉色不明,良久,「不論我身份如何,我只是藥域谷之人,其父紀明南,其母無尋。」

  季南易輕笑一聲,「其實衍字是季家這一輩的字。」

  少年嘴唇緊抿,聲音略帶沙啞:「你說的祝家之殤是什麼?」

  「是留在季家人體內的一種毒,季家人一到十五歲,每月末便會毒發,使人全身無力,大哥在世時已經研究出了藥物,服下之後便可緩解。」

  紀衍諾看著季南易手中的褐色藥丸,拿起來放在鼻尖聞了一下,「平息丸。」兒時他經常趴在季南北的腿上,看著他擺弄藥材,最後做出了這個藥丸。

  「眼下你已快十五歲,生辰一過,若是不出意外,你體內的毒便會復發,這個藥丸你拿好。」季南易囑咐道,望著面前的少年,與自己眉眼還是有幾分相似之處,說道,「當年大哥將你帶走,養在藥域谷,這些年祝家一直在打探你的下落。這幾年祝家勢力逐漸龐大,至於祝家那邊,你想如何藉由你,但是大哥讓我留給你一樣東西。」

  季南易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魚形玉佩,背面刻著一個珩字,「大哥讓我告訴你,季家永遠在你身後。」

  少年的眸子深沉如海,如同黑曜石一般,望著面前的男人,接過玉佩,輕輕地摩擦著,隨即緊緊地握在手中,深深地對季南易一拜,「多謝六叔。」轉身大步離開。

  從祠堂離開後,紀衍諾站在風口處吹了一會兒風,這才壓下自己的情緒,一轉身便看到季南醒抱著紀綿希走過來。

  小丫頭一看到自己的哥哥,趕緊下來,一溜煙地跑到紀衍諾的身邊,獻寶似的將玉佩遞到紀衍諾的眼前,「哥哥,你看這是九姑姑和小十叔給我的禮物。」是太陽花的形狀,背面刻著她的名字。

  紀衍諾摸摸他的腦袋,笑著說道:「很好看,希兒一定要保存好它。」他望著天邊,陰沉的天似乎有些放晴了。

  葉琈珣來到季家之後,季南易在書房裡與她密談了很久,至於談了一些什麼,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

  從書房裡處理,葉琈珣便被一個香軟的小身子撲了一個滿懷,「娘前,希兒有些想你了。」

  葉琈珣穩了穩身子,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兒,笑著說道,「小丫頭,你慢些。」一抬頭便看見不遠處的少年,溫柔一笑,「諾兒。」

  「母親。」紀衍諾對著葉琈珣微微一拜,便不在說話,母子兩個人之間似乎帶著一些隔閡。

  季南易隨後走了出來,吩咐道,「帶著夫人去休息吧。「然後蹲下身子,寵溺地看著紀綿希,笑著說道,」小丫頭先讓你娘親去休息,六叔帶著你去玩可好啊?」

  紀綿希甜甜一笑,鬆開抱著葉琈珣的手,脆脆地應道,「好。」

  一把把小女兒抱了起來,叔侄兩個人人有說有笑地離開。

  「母親,孩兒送你回房。」紀衍諾說道。

  母子兩個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看著有些消瘦的少年,葉琈珣關心地問道,「最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嗎?怎麼消瘦了這麼多?希兒那個丫頭倒是胖了不少?」

  「孩兒一切都好,只是苦夏而已。」紀衍諾淡淡地說道,提到紀綿希淡漠的眸子裡染上了一些笑意,「母親這次來南華城準備待多長時間?」

  「後日便走。」葉琈珣淡淡地說道,到了客房門口,看著比自己高一頭的少年,柔聲說道,「諾兒,我與季南易已經商量好了,諾兒與你還是由我帶回去,你意下如何?」

  「母親。」雖然已經猜到了答案,當從葉琈珣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紀衍諾還是被傷到了,他望著面前的女子,熟悉又陌生,「藥域谷無人打理,孩兒不放心,還是留在藥域谷為好,再者孩兒已經長大,可以照顧自己,至於希兒,孩兒有能力將她照顧好。」

  「好。」葉琈珣望著少年,久久才說出一句話,「季家希望你們每年都回來小住一段時間。」

  「孩兒知道,母親早些休息。」紀衍諾說道。

  「諾兒。」葉琈珣叫住正欲離開的少年,聲音依舊清冷溫婉,「你可曾怪我?」

  少年身子一僵,說不怪那是騙人的,他並未回頭,「孩兒尊重父親與母親的決定。」只是尊重而已,心中依舊有些怨懟。

  在抬眼,少年已經大步離開,葉琈珣眼睛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