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我生為蜉蝣,只愛得一瞬!天下轟動,朝野譁然!

  江南,廬江郡官道上。【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蘇長歌和衛國公,率領數千名整齊有序的士卒趕往吳王府。

  正此時。

  一位枯瘦老者從遠處迎面走來。

  「蘇狀元請留步。」

  隨著聲音響起。

  剎那間,蘇長歌目光變得凝重起來。

  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老者。

  無論是身形,還是聲音都與自己找了許久的陶先生一般無二。

  「蘇狀元,他是?」

  衛國公察覺到蘇長歌的變化,不由好奇的出聲詢問。

  一直以來,蘇長歌給他的感覺都是風輕雲淡,處變不驚,偶爾可能會少年意氣,還從未見過他對誰態度如此凝重。

  「喚作陶先生。」

  「地龍翻身就是他謀劃布局。」

  蘇長歌解釋一句。

  對於陶先生,他深惡痛絕的同時,也對其心存忌憚。

  不是畏懼,而是像陶先生這樣有能力,做事又不擇手段,沒有半點底線,自私自利的存在,對任何人任何地方都是禍害。

  而此時,聽到解釋。

  衛國公的眼神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謀劃地龍翻身。

  險些置江南數萬萬於死地,這樣的人不是常人,更絕非心善之人。

  一時之間。

  氛圍變得微妙起來。

  「別緊張,老夫這次過來,就是想和蘇狀元你談論道理。」

  陶先生停下腳步,語氣平淡,他對害自己道心崩塌,壽元將盡的蘇長歌,自然痛恨無比,否則也不會唆使吳王自焚。

  但不可否認。

  他對蘇長歌的才華同樣十分敬重。

  不損一毫,不取一毫。

  即便他再不願承認,但楊朱學派缺失的道理,確實被蘇長歌給補全。

  「你我之間,有何道理可談。」

  蘇長歌看向陶先生,語氣冰冷。

  他知道,對方這樣的人突然主動找上來,必然是不懷好意。

  只不過上次用了浩然正氣,還是讓對方逃掉,這次沒一定把握前,不妨聽聽對方想說什麼,然後再對他動手也不遲。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拜蘇狀元所賜,老夫大限將至,所以特地在臨死前過來勸你回頭。」

  陶先生風輕雲淡的說著。

  「回頭?」

  聞言,蘇長歌微微蹙眉。

  轉念便明白過來。

  陶先生這次突然走上門,不為別的,乃是專程為了誅自己的心。

  想到這,他目光看向對方,沒有半點阻止說話的意思。

  倒不是婦人之仁,而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今日有陶先生,明日就會有朱先生,董先生,道理之爭無法避免。

  而且若是自己對自己的道都不堅定,三言兩語就讓對方給整破防。

  可見這道心也沒有多穩固。

  心想著。

  陶先生的聲音響起。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百載光陰,轉瞬即逝。」

  「儒道宣揚仁義,但仁義本身是虛無縹緲之物,是你們用來困住人性的牢籠,而有了仁義這一概念,就會出現非仁義的事物。」

  「就如同有了美,世人就知道何為丑,有了善,世人就知道何為惡。」

  「仁義,美醜,善惡。」

  「這些皆取決於人對事物的看法。」

  陶先生開口。

  聞言,蘇長歌沒有去反駁。

  一件事物就放在那。

  它是什麼樣子,擁有什麼含義,完全取決於人們對他看法。

  同理,若覺得仁義是牢籠。

  那它便是牢籠。

  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對於百姓來說,正是這座牢籠困住了惡念,構建了底線。

  若沒有仁義道德,禮法律法的束縛,人人皆以自己的意願,肆無忌憚的活著,人性之惡將會綻放,世上將多出無數陶先生。

  此時,陶先生繼續講道。

  「人有百樣,對同一件事物,每個人皆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仁義善惡美醜皆是如此。」

  「老夫活了數百年,期間見過不少儒生,也見過他們為各自的理念、利益而發生爭執,亦或者借仁義之名,行名利之實。」

  「你的心學老夫讀過,知行合一,致良知,確實是門不錯的學問。」

  「但你可曾想過。」

  「若干年後,等你死去。」

  「你口中所講過的那些道理,在不同的人眼裡亦會有不同的理解。」

  「就如同朱聖門徒一樣,無數你的徒子徒孫,會用你所講的道理,去評判,去約束他人,直到最後爭議一字一句的含義。」

  「將這完全變成打擊異己的工具。」

  「凡是不符合他們自以為的仁義標準,在他們看來就是非仁義的。」

  「那樣,又跟現在有什麼分別?」

  「無非是將朱聖門徒,換成了你的門徒,可做的事卻沒有任何差別。」

  「等再過幾百年,新的聖人出現,繼承或否定你的學說,接著又周而復始,如此,一切都沒有變化,你所宣揚的道理,所宣揚的仁義,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且對於永恆不朽的天地而言。」

  「人之一生何其短暫?」

  「反正生命終將歸於死寂,那麼為什麼不讓百姓任憑心意的活著?

  「憑什麼用你們儒道自以為對的道德約束他們?」

  陶先生開口。

  伴隨他的聲音響起。

  衛國公眉頭緊鎖。

  不是感受到活著的虛無,而是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蘇長歌面色卻沒有發生變化。

  他聽懂了陶先生的話。

  對方站在天地、人性和生命的宏觀角度上,否定了仁義道德的意義。

  簡而言之,天地永恆,一切周而復始,仁義的存在永遠伴隨著非仁義,他的道理到最後也會像先聖道理一樣被人曲解利用。

  同樣的,人終究要死。

  守仁義和不守仁義的差別在哪?

  這個問題。

  他早在前世就經常聽人提起過,一切存在皆無意義,終將歸於虛無。

  隨即,蘇長歌緩緩開口。

  「我生為蜉蝣,只愛得一瞬。」

  「我的道理或許會被人曲解,然後被新聖繼承亦或是否定。」

  「但人之前進,本就是不斷總結前人經驗,新學的誕生,離不開舊學的土壤,而且學說之爭,也是為了讓百姓過的更好。」

  「萬古如長夜,我即是火炬。」

  「我所能做的,便是為此世之人照亮前路,為後世之人埋下火種。」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他們身上懷揣火種,遲早有一日會綻放。」

  蘇長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人生的價值,本來就是自我賦予的,天地不朽,與眾生何干。

  蜉蝣只能活一天,但它不會因此而自鄙,人所能做的,就是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即便在方寸之間,亦要綻放光芒。

  而伴隨他的聲音響起。

  陶先生的眼中露出幾分驚愕之色。

  他沒想到。

  蘇長歌居然如此豁達。

  道心如此堅固,明知人生毫無意義,卻依舊願意負重前行。

  但他不甘心。

  他不相信有人能活的如此通透。

  「你能如此說。」

  「只是沒有感受到死亡的恐怖罷了。」

  陶先生開口,臉上露出瘮人的笑意,說道:「老夫曾經也見過剛正不阿之人,但在金錢、美色、權利,以及生死之間。」

  「他們皆會悔恨自己愚蠢的行為。」

  「意識到,人一生最寶貴的永遠是自己,任何一切都不能與之比擬。」

  聲音響起。

  蘇長歌搖了搖頭。

  「亞聖曰,捨生而取義。」

  「像你這樣不擇手段,自私自利的人,又怎麼會明白聖賢的偉大呢?」

  蘇長歌開口。

  他知道聖賢可能很少,自私者居多。

  但若是不去推崇這種高尚的精神,人人皆以自私自利為榮,那當你跌落谷底之時,又能指望誰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是嗎?」

  「老夫倒要在地下看著,你臨死之前會不會還是這般想法。」

  陶先生臉上露出陰惻惻的笑。

  他不相信世上有這種人。

  一切都不過是為了牟取利益,欺騙世人,欺騙自己的偽裝罷了。

  隨即,就在他聲音落下。

  身體燃起黑色火焰。

  轉瞬之間,他的血肉就開始蒸發,化作一具乾癟的屍體。

  看到這一幕,蘇長歌沒有說話,只覺得這樣的人,即可悲,又可憐,終其一生不相信任何人,孤零零的來,孤零零的走。

  「蘇狀元,這屍體該怎麼辦?」

  衛國公開口詢問道。

  「挫骨揚灰。」

  蘇長歌幾乎沒有半點猶豫。

  可憐可悲是感嘆。

  但陶先生所做的事情,卻是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若不是他,江南不會是現在的光景,這樣的人死不足惜,挫骨揚灰都算是輕的,活著的時候凌遲處死都半點不過分。

  「好。」

  衛國公點了點頭。

  隨後便命人拿著錘子過來,親自動手,當眾就將骨頭給挫成灰揚掉。

  看到這一幕,蘇長歌沒想到老爺子竟然還有這手藝,瞧上去還挺專業的樣子,之前跟他作對的敵人應該沒啥好下場。

  然而,正想著。

  派出去的斥候急急忙忙趕回來。

  「楚國公,大事不好了!」

  「吳王舉家自焚!」

  伴隨聲音在耳邊響起。

  前一刻還在揚灰的衛國公,瞬間愣在原地,臉上露出無比驚愕之色。

  但很快面色就陰沉下去,意識到吳王這一自焚,對蘇長歌來講,絕對不是好消息,宗室和朝堂上那幫人必然會藉此為由攻訐他,甚至是逼迫陛下誅殺蘇長歌。

  想到這。

  衛國公轉頭看向蘇長歌。

  卻見他無動於衷。

  「蘇狀元,你就不擔心宗室王爺,還有朝堂上那幫人對付你嗎?」

  衛國公有些不解的問道。

  面對骨瘦如柴的陶先生那般凝重,現在吳王舉家自焚,卻沒什麼反應。

  這是什麼鬼?

  「事已至此,擔心也沒用。」

  「只是便宜吳王了。」

  蘇長歌開口,倒是淡定的很。

  畢竟早在率軍出發前,他就決定要乘亂搞死吳王。

  而現在對方舉家自焚也不失為一種報應,而且難怪陶先生剛才會說,臨死前會不會保持信念,這必然是他挖下的坑。

  若是選擇逃避。

  剛才自己所說的那些都成了空話。

  只不過。

  打從決定要做的那一刻起。

  蘇長歌就不會逃避,否則大可派人去暗殺、下毒,亦或者等朝廷來解決。

  但此時,瞧見他的態度。

  衛國公卻是一驚。

  他原本以為,蘇長歌只是想捉拿吳王,送到陛下面前認罪伏法。

  可現在聽他這說話的語氣,怎麼都像是很遺憾的樣子?

  跟處決那些官員和劣紳不同。

  他難道就不知道,吳王舉家自焚,他將成為宗室、朝堂群臣,以及天下無數世家大族文人們,一起口誅筆伐的對象?

  畢竟自開國以來數百年。

  雖然有藩王被殺,但像這樣,被臣子逼到舉家自焚還是首例、

  為了維護皇權尊嚴,以及國法威嚴。

  陛下說不定會下令誅殺他。

  「蘇狀元。」

  「那你準備如何應對?」

  衛國公開口,見蘇長歌如此淡定,忍不住出聲詢問。

  畢竟這在他看來就幾乎是無解,除非陛下冒著與宗室、群臣,還有世家大族決裂的風險,強行利用皇權保住蘇長歌。

  但即便那樣,也僅僅只是逃過一死。

  流放或圈禁套餐二選一。

  「但憑陛下處置。」

  蘇長歌說完,轉頭騎馬回去。

  他又不是真的孤身一人。

  天命在身,又有民心加持,誠然殺他可以安撫宗室、群臣和世家大族。

  但同樣也會失了民心,更別說還有清玄在,他身上籌碼的重量可不比那群人低,而且他所做的事,看著過分卻有分寸。

  處決的都是那些涉嫌謀逆的犯人。

  而吳王舉家自焚固然狠辣。

  但到底是喊冤而死,還是畏罪自殺,也成了朝堂上爭論的要點。

  總而言之,接下來就看陛下如何處置。

  「真是心大。」

  而看他不慌不忙的樣子,衛國公搖了搖頭,心也跟著安定下來。

  闖禍的正主都跟沒事人一樣、

  他急什麼?

  隨即,領著士卒繼續先吳王府前進。

  當然不是專程去救火。

  而是前去找找有無對蘇長歌有利的證據,他可不想讓自己孫女難過。

  只不過等衛國公到達現場,整個吳王府正在熊熊燃燒,大門緊閉,火光沖天而起,昔日的雕樑畫棟,悉數淪為焦土。

  看到這一幕。

  衛國公不禁生出諸多感慨。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老吳王他曾經也見過,算不上多英明神武,但也樂得當個閒散王爺。

  可是現在,就因為生出不該有的野心,勾結歹人荼毒百姓,這幾百年的家業說燒了就燒了,這一系的血脈也就此斷絕。

  但這也是現任吳王活該。

  勾結劣紳,派遣死士故意縱火燒毀民房,一夜之間,害死兩千多名百姓。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

  很快,就在吳王舉家自焚不久。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

  連帶著蘇長歌當眾誅殺百官的消息,瞬間傳遍大江南北,

  一時之間。

  整個天下為之轟動。

  「什麼?蘇狀元逼死了吳王?!」

  「不能夠吧。」

  「蘇狀元是何等仁義之人,豈會做出這種天怒人怨之事?」

  「你們還不知道把,蘇長歌此子,驕橫跋扈,恣意妄為,捉拿嫌犯之後私自用刑,將嫌犯及其親屬的頭全給砍了。」

  「啊?他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稱之為當世聖賢,就是個劊子手!」

  「啊呸!虧吾之前還如此敬重他,沒想到竟是個毫無仁義之心的酷吏!」

  「吳王冤啊!」

  「堂堂藩王什麼都沒做錯,竟然被小人誣賴栽贓,舉家自焚而死!」

  「不可能,蘇狀元絕不是做這種事的人,肯定是那群貪官污吏殘害百姓才砍了他們,吳王意圖謀反,乃是畏罪自殺。」

  有人站出來說了到不一樣的聲音。

  但轉瞬之間便遭到抨擊。

  「你這是什麼話,死者為大。」

  「就算吳王有錯,但如今被逼到舉家自焚,他蘇長歌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你是蘇長歌什麼人,居然為此等罪大惡極之人辯解!」

  霎時,剛才說話的人成了眾矢之的。

  而在朝堂之上。

  一位位大臣接到消息沒多久,便立即結伴進宮,求見陛下。

  蘇子由自然也不例外。

  在聽到弟弟壯舉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差點沒暈過去。

  什麼踏馬的叫驚喜。

  這就是!

  我的大怨種弟弟!

  你就不能消停一點嗎?

  怎麼又闖禍了?

  隨即,等他好不容易緩過來之後。

  幾乎沒有半點猶豫,急匆匆的就乘坐馬車朝皇宮方向趕去。

  然而,剛到這裡。

  就看見幾十位官員都在等陛下接見。

  而他們在見到蘇子由後,自然不會給什麼好臉色,不是冷笑就是仇怨。

  正此時,又有幾道身影匆匆趕來。

  「子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工部尚書張懷民一臉急色的問道。

  早朝時才剛受一波驚嚇。

  現在這個更大,逼死藩王,蘇狀元這是要把天給捅穿才肯罷休嗎?

  聞言,蘇子由強打起精神,知道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穩定軍心,於是說道:「長歌之所以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兄長心裡苦,但憋著不說。

  而隨著聲音響起。

  秦相那一派的官員卻是面露冷笑。

  「理由?」

  「擅自處決上百名陛下降旨押送回京的嫌犯,逼得吳王舉家自焚,含冤而死。」

  「蘇長歌罪大惡極,絕不容赦!」

  「你等著給你弟收屍吧。」

  一名御史帶頭挑釁。

  但就在話剛說完,一隻靴子直接飛到御史的臉上,啪的一聲將他砸到。

  「信國公,你這是幹什麼?」

  看著沒穿鞋的老信國公,都察院御史怒聲喊道。

  「沒想到皇宮裡也有蒼蠅。」

  老信國公手裡拿著另一隻靴子對空氣亂拍,聽到質問後轉過頭去,笑道:「老夫年紀大了,不比從前,手腳不便。」

  「本來想打只蒼蠅,卻不曾想失手打到御史,罪過罪過。」

  「能不能麻煩把靴子還給老夫?」

  此言一出。

  御史們臉色瞬間氣的漲紅。

  「信國公你」

  「把靴子還給信國公。」

  秦相淡淡出聲,打斷御史們的話,繼續道:「皇宮之地,禁衛森嚴。」

  「信國公就算想打蒼蠅,也得小心一點,按照大晉律令,在皇宮中著裝不整者,扣半月俸祿,您老以後可要長點心。」

  說話間。

  又一隻靴子飛了過來。

  但卻被一名官員擋在丞相身前用臉接住。

  「哎呀,失手失手。」

  話雖如此。

  老信國公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笑道:「那就麻煩再把另一隻靴子也拿過來。」

  半月俸祿扣都扣了。

  不扔就虧了。

  丞相見狀卻是懶得理會這滾刀肉,讓人送靴子過去後。

  靜等陛下召見。

  「感謝國公出手相助。」

  蘇子由上前朝信國公拱手行禮。

  「不必,蘇狀元也幫過老夫不少忙,這次的事老夫相信他。」

  老信國公一邊穿靴一邊說著。

  聞言,蘇子由心中略微安定了些許,有武將勛貴幫忙,此事或許還有轉機。

  正想著。

  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

  「陛下口諭,召群臣承天殿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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