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黑屋那扇門再打開的時候,曲禾走了出來,手裡還拽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夢魘掙扎不開,索性埋頭裝死。
「你強闖就算了!你這是幹什麼?還想把它帶走?!」柳立清往前一步,神色陰沉。
曲禾把抓著夢魘的手往身後藏了藏,輕咳一聲道:「就借我用用唄……用完了就送回來。」
「我是什麼東西嗎?什麼叫借走用用?」夢魘忍不住開口。
曲禾:「你不是東西。」
夢魘:「……你罵我?!」
「曲禾,這裡不是能讓你為所欲為的地方。」周副局道。
一些妖怪和人開始往曲禾這邊走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並不算友好。
謝松幾個跟曲禾關係好的,這會兒面面相覷,著急,但是又不知道該做什麼,索性一個個朝謝嶼看了過去。
謝嶼卻老神在在的坐在沙發上,既沒有要出聲護著曲禾的意思,也沒有要幫著周副局那些人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副在看戲的樣子。
「小山,你不管?」洪纓壓低了聲音問道。
但在場的沒幾個是普通人,就算是她特意壓低了聲音詢問的,想聽見的還是能聽見。
實際上不只是洪纓想知道這個問題。
不少人和妖怪雖然在往曲禾那邊走,但注意力也若有似無的往謝嶼這邊晃,明擺著就是想要知道他的態度是什麼。
謝嶼一臉詫異,反問了一句:「我為什麼要管?」
他朝曲禾這邊看過來,道:「她辭職了啊,又不是我的助理了,以前我是她老闆,還能管管她,現在可管不了。」
「對啊,我辭職了。」曲禾點頭,她並不覺得謝嶼說的有什麼不對,也並不想要謝嶼這時候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站在她這邊。
她攥緊了手裡的夢魘,朝柳立清等人道:「等我辦完事情了,一定把它給你們送回來,回見啊~」
曲禾一笑,扭頭就往外面跑。
整個妖管所早就打開了結界,曲禾心裡有準備,闖出去的那一刻就化出了本體。
眾人只看見一條黑龍勢如破竹,直接撞碎了妖管所的守護結界,飛入雲霄,很快就消失不見。
追都來不及追。
「就這麼讓她跑了?!」
「你們妖管所的防禦也太差勁了吧!」
「謝嶼,你真不管?」
「……」
面對著這些氣急敗壞的嘴臉,謝嶼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他隨手撈起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外套,笑眯眯道:「我早說了,她辭職了,不歸我管,我還要回去工作,先走一步。」
他走的時候招招手,順便把謝松跟洪纓也給帶走了。
謝潼也連忙跟了上去。
曲禾壓根就沒有走遠。
畢竟她的目標可是謝家人。
要找謝家人,那妖管所里可不就有一個現成的?
所以離開妖管所之後,曲禾就坐在路邊上,黑乎乎的夢魘被她攥在手裡,戰戰兢兢,抖抖索索,「你……你真的要去謝家?」
「嗯。」曲禾應著,看著面前街道上車流來往,她用另外一隻手拍了拍夢魘的腦袋,道:「你呢,就乖乖的帶我進他夢境就行了,就那個中年男人,記住了嗎?」
從小黑屋出來那會兒,她可是特意給夢魘指認了人的,不然早走了。
夢魘能拒絕嗎?它倒是想拒絕啊,可它現在正被曲禾拿捏在手裡呢。
坐了沒一會兒,那個中年男人還沒有從妖管所里出來,倒是一輛商務車在曲禾面前停了下來,車窗落下來,露出后座謝嶼的臉。
「在這裡坐著幹什麼?」謝嶼的目光晃過她手中抓著的夢魘。
曲禾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他,也不跟他說話。
謝嶼氣笑,伸手就要拉開門下來。
「你別過來!」曲禾連忙道。
路過的人聽見她這一聲,紛紛看了過來,旁邊有個原本在看手機的大哥還往這邊走了兩步,視線在曲禾跟商務車之間來回,一臉警惕。
謝嶼挑眉:「不理我?」
曲禾仍舊撇開臉,哼哼唧唧壓低了聲音:「你別跟我說話,也別來找我,就像剛剛在妖管所的時候那樣挺好。」
她知道自己帶走了夢魘,再加上她突然從蛇變成了龍,不管是妖管所還是玄門,估計都有不少人想要找她,謝嶼要是這個時候來接觸她,那些人肯定也會找上謝嶼的。
像之前那樣就挺不錯。
謝嶼明白她的意思,倒是也沒有下車了,只是道:「去謝家的時候小心點,不管怎麼樣,謝家也不是普通的玄門世家,底蘊還是有的。」
「我知道。」曲禾小聲道,「我就是要把龍血找回來。」
如果龍血不在謝家,她跟謝家之間當然也能相安無事,大不了事後道個歉,但如果龍血就在謝家,那就不好說了……
洪纓等人也在車裡,對此並沒有多說什麼,等謝嶼將車窗放上去之後,車子就開走了。
曲禾在路邊又坐了一會兒,終於等到謝家那個中年男人從妖管所走了出來。
「該幹活了~」曲禾攥著夢魘站起身,看著中年男人上了一輛車,她也跟了上去。
車子裡,中年男人坐在后座上閉著眼睛,開車的人也是玄門中人,甚至還是之前被曲禾扔過的一個,他從後視鏡里往後面看,遲疑著問道:「我聽說那位師叔這次也要去祁北山,是真的嗎?」
「嗯。」中年男人應了一聲,緊接著皺起了眉頭,「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別的不要多管。」
開車的人只得閉了嘴,不敢再多問什麼。
帶著夢魘躲在車頂上大的曲禾若有所思。
祁北山?師叔?
又是一個謝家人。
她把中年男人口中這位師叔也記住了,心想著如果在中年男人這裡找不到去謝家的方法,那就帶著夢魘去祁北山吧。
中年男人沒有回玄門,而是去了一棟公寓樓,門一開,從裡面跑出來一個年輕女人撲進他懷裡,兩人膩膩歪歪的走了進去。
「他是要睡覺了吧?」曲禾拽著夢魘問道,跟上了二樓。
夢魘語氣震驚:「這你也上?」
「嗯?」曲禾低頭看它,「為什麼不上?」
等的就是對方睡覺的時候,她跟夢魘好入夢哇。
公寓裡布置了不少的法器,曲禾小心避過那些法器,跟夢魘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夢魘問道:「不進去嗎?」
「可以進去了嗎?」曲禾反問。
她不太確定這個時候進去會不會看見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
房間裡隔音還挺好,又等了幾分鐘,曲禾鬆開了夢魘,朝它道:「你先進去探探……」
「你就不怕我跑了?」
「啊?」曲禾笑了起來,「你可以試試。」
她笑得十分友善,夢魘卻恨不得把自己再縮成一團,在心裡罵罵咧咧的鑽進了那間臥室。
曲禾只是讓它進去探探,看看中年男人到底睡著了沒有,到底睡沒睡著,肯定很快就會有結果。
然而夢魘進去之後,始終沒有出來。
曲禾臉上的笑收了起來,她不怕夢魘跑了,夢魘也別想跑。
等她直接伸手推開了那扇門,迎面就有一把桃木劍刺了過來,曲禾往後一仰,看著桃木劍從上方刺過去。
沒等她直起身,旁邊就響起一聲低喝,余光中一抹寒光閃現,之前撲進中年男人懷裡的女人指尖握著一把鐵釘朝她刺來。
曲禾眉頭一皺,也沒躲,只是朝著女人那一面的臉和脖子上迅速覆蓋了黑鱗。
鐵釘刺上來的那一刻沒能傷到她,卻帶起一連串的火花。
曲禾扭身一躲,往旁邊走了好幾步,也離開了門口的位置。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曲禾站定,伸手摸了一下臉,感覺臉還是有一點發燙。
「你那是什麼東西?」曲禾的視線落在女人手裡那三枚釘子上面。
釘子通體黑色,能夠看見上面有金色的符文雕刻,最重要的是,釘子上面散發出來的氣息讓曲禾很不喜歡。
玄門的法器對她來說並沒有多少克制,之前在海底她跟謝塗交手的時候就已經體會過了,但此刻這屋子裡布置的陣法,以及中年男人跟女人手中拿著的法器都讓曲禾心裡很不舒服。
女人哼笑一聲,並沒有回答曲禾這個問題,而是跟中年男人對視了一眼之後,兩人手腕一抖,一串古怪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房間裡布置了多少這種東西,這一響,曲禾就感覺四面八方都是這種鈴聲,吵得她頭疼。
曲禾有一瞬間的分神,也就是這一瞬間的分神,那兩人就腳步飛快在她周圍跑動了起來。
這一跑,曲禾就感覺到腳腕處瞬間收緊,她低頭一看,自己雙腳已經被紅繩纏繞起來。
甚至因為這兩人交叉跑動著,紅繩已經纏繞到了她的膝蓋處。
這兩人是想捆了她啊。
曲禾腳下微動,身形陡然變大,隱約露出幾分本體,但這紅繩也是法器,並沒有立刻就被損壞,反而跟著她一起變大,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樣纏著她。
曲禾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她倒要看看這紅繩子能變到什麼程度。
下一刻還在交叉著跑動的兩人眼前一黑,被曲禾拉進了自己的結界之中。
一進入自己的結界,曲禾就直接幻化出了本體,身上紅繩寸寸斷裂,她抖了抖身體,將那些斷裂的繩子抖落下去,緊接著扭頭去找那兩個人。
「你手裡拿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曲禾很快就找到那個女人,眼睛盯著她手裡的三枚釘子,鼻息噴了對方一臉。
女人握緊了手中的釘子,看著幾乎懟到了面前來的黑龍腦袋,只要黑龍一張嘴就能生吞了她。
再怎麼聽說也比不上親眼所見來的恐懼,女人咽了咽口水,身體僵硬著不敢動彈。
反倒是中年男人的聲音從曲禾背後響起:「那是我們謝家一位祖師爺傳下來的法器,外人只當我們謝家在玄門之中底蘊深厚,殊不知於捉妖一道上,我們謝家其實也出過一位佼佼者,他不只於捉妖一道上天賦卓絕,更讓人驚嘆崇敬的是……」
曲禾扭頭看向他,聽著他緩緩說著這番話。
聽著聽著,見他突然停了下來,她還好奇的問了一句:「是什麼?」
「他曾以一己之力屠過龍!」女人狠戾的聲音驟然響起。
與此同時她趁著曲禾扭頭去看中年男人時,握著手裡的釘子就朝曲禾身上刺來。
然而,預想中黑龍憤怒或者痛苦的聲音並沒有響起,鮮血也沒有飛濺,這次連火花都不見影子。
曲禾慢慢轉身看向還舉著三枚釘子的女人,大大的眼睛裡滿是不可思議:「就這?」
「這就是你們那位祖先用來屠龍的法器?」她甩了甩腦袋,就把女人握著釘子的手給甩開了,還用爪子直接將她摁在了地上,另外一隻爪子扒拉了一下,把那三枚釘子給扒拉了過來。
早在門口時,女人用釘子偷襲,在曲禾臉上蹭出一連串的火花,那時候釘子尖端就已經鈍了。
釘子上的氣息確實讓她覺得很不舒服,但還沒有到能夠壓制她的地步。
不舒服的原因曲禾現在也明白了,因為這釘子曾經確實沾過龍血。
「不可能!」另一邊的中年男人見曲禾沒被傷到,失聲吼道,「這可是屠龍釘!就算殺不死你也能鎮壓住你才對!」
他一出聲,曲禾就扭頭看了過去,比他還要迷惑:「為什麼不可能?你們那位祖師爺是不是騙你們的?你們也太好騙了吧?」
曲禾完全沒想到謝家人竟然是這麼一群呆頭鵝。
她思索了一下,忍不住感嘆道:「難怪連謝塗那樣的人都能成為你們謝家裡天賦佼佼的。」
原來不是謝塗太厲害,而是謝家其他人太拉跨。
曲禾回首一撈,把中年男人也給撈了過來,踩在了另外一隻爪子底下,她就地趴著,腦袋在這兩人之間左右移動,問道:「你們謝家是不是偷了我的龍血?」
剛剛中年男人那一番話沒嚇到曲禾,什麼屠龍,曲禾壓根就不信,她更在乎中年男人說那位祖師爺是捉妖師。
那可不就跟她之前的猜想都對上了嗎?偷走她龍血的就是謝家人了!
然而這兩人還沉浸在屠龍釘完全沒用的打擊之中,神情恍惚,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曲禾輕哼了一聲,把他們帶出了自己的結界,緊接著就在房間裡翻找到了被抓起來的夢魘。
「好歹也是魔,你也太沒用了。」曲禾道。
夢魘委屈:「明明是你跟蹤的技術太差!被他發現了,故意引我們過來的,還布置好了陷阱!」
「行了行了,二選一,你選一個吧。」曲禾摁著它朝地上被她敲暈的兩個人道。
這女人顯然也是謝家人。
不干不行,夢魘也知道跑不掉的,認命的帶著曲禾進了中年男人的夢境,進去前還淚汪汪道:「你可得說話算話,有危險你上啊。」
夢魘以夢為食,但其實也能編織夢境。
編織出來的是好夢還是噩夢就得看夢境主人自己內心裡是個什麼想法了。
曲禾讓夢魘給中年男人編織一個夢境的開頭。
「怎麼編?」夢魘無從下手,「我也不知道謝家入口是怎麼回事,想編也沒法編啊,還容易露出馬腳,要是你沒把他敲暈就好了,讓他自己睡著了做夢明明更好,現在人被你敲暈了,還得給他做個夢引子……」
曲禾想到之前夢魘是怎麼困住徐嬿婉老公的,直接道:「簡單啊,你就這樣給他編……」
「……龍已經被我們抓住了,但謝嶼那邊肯定很快會找過來,妖管所那邊萬一也找過來就麻煩了……」之前給謝常明開車的玄門人一臉焦急道。
謝常明,也就是被曲禾敲暈的中年男人神色還有一瞬間的恍惚,問道:「你說什麼?龍?」
「對啊,我們好不容易用屠龍釘抓住的她!但剛剛動靜太大了,怎麼辦?其他人很快就會找過來了!」
謝常明順著他說的看過去,一眼對上一雙滿是憤怒的血色眼睛。
原本無比龐大,甚至能輕易將他踩在腳底下的黑龍此刻卻趴在那裡,身形小了不少,兩條前肢和龍尾各自被一枚屠龍釘釘著,鮮血在黑龍身下流淌著,黑龍還在喘息著,想要掙扎,但只是一動便疼得渾身抽搐。
「屠……屠龍釘不是沒用嗎?」謝常明脫口而出,緊接著他回憶起方才交手的場面。
他出聲轉移了曲禾的注意力,緊接著師妹趁機出手,屠龍釘一末入黑龍體內,黑龍就像是案板上的魚一樣,完全就是在垂死掙扎,很快就被降服了。
然後他跟師妹都坐下來調息,師妹應該比他先一步緩了過來,估計是先離開了,之後這個人就聽見動靜摸了進來。
對,沒錯……
「這可是當年那位祖先用來屠龍的法器,怎麼可能會沒用呢?是我糊塗了……」謝常明抬手敲了一下腦袋。
旁邊那人道:「你到底是怎麼了?剛剛你受了傷,打坐了一會兒,怎麼醒來就這樣了?」
「我沒事,先不說那麼多了,你先去開車過來……」謝常明朝他道。
那人沒有懷疑,轉身就要走。
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他身後的謝常明面色一狠,五指成爪,瞬間從後方扣住了他的脖子。
不過片刻,這人就被謝常明殺死,甚至於連魂魄都沒能離開。
眼看著這人的魂魄被燒成飛灰,謝常明扭頭看向曲禾這邊,笑容猙獰又瘋狂:「你不是想去謝家嗎?現在我就帶你回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