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不願意接受的現實

  許雅南的狀況遠比陳閒想像的要糟,尤其是在剛被帶離戰場的時候,若不是老騙子施以手段幫她吊住了命,或許那時她就已經支撐不住離開人世了......此刻老騙子用法陣勉強為許雅南補回了一部分流失的生命力,但真正讓他頭疼萬分的是那條手臂。

  無論怎麼看,老騙子都不認為許雅南會殘疾,因為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為許雅南「接」上一條手臂,可是......雖然他幹過不少幫人重接肢體移植異體組織這種高難度活,但那些也只是讓人從外觀上恢復到原狀,多少都會有一些排斥反應留下的後遺症,而且移植的手臂難以與本體完美兼容,本體的實力越強,這種排斥反應就會越是劇烈,相比起本體「原裝」的肢體,這種被移植過的肢體會有很明顯的生澀感。

  日常生活倒是夠用了,有時拿取重物也沒問題,但若是想像原來那樣,讓體內的能量流通循環至四肢百骸......

  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換言之,一旦許雅南接受了被移植的肢體,那麼她的戰鬥力就會直線下降,雖然不至於到魯裔生他們這種二流層次,但絕對也比不上尋常的特級異人。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你看......」老騙子一臉的無奈,點了支煙抽著,只覺得越抽越頭疼,「要不先湊合一下?以後再想想辦法?」

  「以後能想出辦法嗎?」陳閒頭也不抬地問道。

  「說實話啊......難。」老騙子嘆了口氣,如實與陳閒說道,「我能找來移植的異體組織大多都是不新鮮的,基本都是從七天內還未下土的死屍身上弄來......找來新鮮的或許還能好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每個人體內的經脈都只是大致相同,其中還是有很多細微差別的,尤其是異人,長年累月的修行多少都會改變一些經脈的走勢,」

  說到這裡,老騙子表情愈發沉重。

  「血管神經這些組織......對接起來倒是不怎麼麻煩......最麻煩的就是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經脈......想完美匹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到以後再想辦法也很難彌補......」

  聞言,陳閒也不禁沉默了下去。

  這一沉默。

  轉眼便過了十分鐘的光景。

  「手臂......換上去能看出來嗎?」陳閒似乎想到了更深一層的事,但從某個角度來說,這件事也是極為表面,「兩隻手臂應該看起來有差別吧?」

  「有。」老騙子點點頭,聽陳閒問到這點,他也頗為無奈,「不是原裝的,剛換上去肯定有區別,時間長了......可能膚色會相近一些,但骨骼大小粗細還有肌肉輪廓這些是很難改變的,我只能保證儘量找個像的給她換上去。」

  話音一落,老騙子看了看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許雅南,低聲問道。

  「我現在把她叫醒,你跟她聊聊?做做心理疏導?」

  陳閒嗯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表露,老騙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也能透過眼神看出來......陳閒有些為難。

  是啊。

  遇見這種事,他怎麼可能不為難呢?

  雖然與許雅南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也很清楚許雅南要強的個性,別看她很多時候表現得跟個爺們一樣,喜歡讓別人叫自己爸爸,可是......這個年紀的姑娘哪有不愛美的?因為一場戰鬥導致失去了一條手臂,重新移植過來的也必然與原先的身子不匹配,到那時候她受得住其他人的目光嗎?

  「你自己安慰安慰她吧......」

  老騙子嘆了口氣,彎下腰解開了拴在許雅南脖頸上的金色長線。

  做完這一切,老騙子才離開房間去樓下歇著了。

  雖然他的實力在國內算是巔峰絕頂那一流,可救人治病著實不是他的老本行,先是李道生後是許雅南,足足忙了一宿,確實也有點撐不住了,眼皮子上下都在玩了命地打架,如果再加上在分局受傷的魯裔生......估計老騙子都得有過勞死的風險。

  老騙子走後,木禾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眼睛也是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剛哭過。

  「陳閒.....雅南姐姐是為了救我......」

  「我知道。」

  「對不起......如果我再強一點......她肯定就不會受傷......是我太沒用了......」

  「不怪你。」

  陳閒有些勉強地笑了笑,輕輕摸了摸小木禾的頭,低聲說道。

  「是我來得太晚了,如果我來得早一點......」

  話到此處,陳閒便不再繼續說下去。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見小木禾哭得眼睛都快要腫起來了,心裡也不免有些難受。

  「別哭了,你的雅南姐姐不會有事的。」

  「真.....真的嗎.....我聽葛爺爺說她的手......」

  「沒事的,你先出去歇會,幫我去看看隔壁的李道生,如果他醒了,你就跟他說我一會就過去。」

  聞言,木禾嗯嗯地擦了一把臉,此刻的她看起來著實有些狼狽,淚水混著臉上的污痕髒成一片,看起來就跟個小泥猴子一樣。

  陳閒半彎著腰,從床頭柜上抽出一張紙巾,細心地幫她擦了擦臉。

  「雅南姐姐不會有事的對吧......我不想她有事......看見她這樣我就特別想哭......覺得自己好沒用......」

  木禾就像是一個小孩,越是被安慰就越是想哭,在陳閒幫她擦臉的時候,眼淚也是止不住地往外流著,但好像又不想哭出聲,一直低著小腦袋,嗚嗚咽咽地自己擦著眼淚。

  「乖,不怪你,別哭了。」

  陳閒萬分溫柔地安慰道,難得主動地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木禾,你先去看看李道生,那小子的心眼特別小,如果半天不見著我們去看他,說不定還要學你哭鼻子呢。」

  「真的嗎??」

  「真的,去吧。」

  等陳閒幫自己乾淨臉,木禾的情緒也穩定了許多,她一溜小跑就出了屋子,直奔隔壁去看傷重的李道生了。

  在木禾走後,陳閒也難掩自己的疲憊,慢慢靠著床沿坐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醒了,別裝睡了。」

  當陳閒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看似一直昏迷不醒的許雅南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其實早就醒了,只是不願意將眼睛睜開......

  不願意面對這個無法逃避的現實。

  「你不會想要安慰我吧?」

  許雅南目光有些呆滯,往日清澈動人的眸子,此刻看起來也分外渾濁,她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並沒有去看陳閒,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有幾分僵硬。

  「嗯,是準備安慰你。」陳閒點了點頭,側過頭看著躺在床上一臉木然的許雅南,低聲說道,「但你也知道我不會說話,如果說的你不順心,到時候把你氣著更得不償失了......我好像挺容易惹你生氣的。」

  聽見陳閒這熟悉的腔調,許雅南的眼睛似乎亮了些許。

  她有些吃力地轉過頭來看了看陳閒,往日裡唇紅齒白笑顏如花的模樣,此刻卻已經全然不見蹤影,臉色蒼白得可怕,唇面遍布細密的裂痕,仿佛許久都未曾喝過水一般,說起話來也是氣若遊絲......

  許雅南切了一聲,嘴角掀起了一抹好看的笑。

  「你惹我生氣的時候還少嗎!」許雅南細聲說道,似乎恍惚間又想起了以往陳閒對待自己的種種,明明心裡說不出的開心,卻又要裝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平常沒事就知道欺負我跟小木禾,我都快討厭死你了,你不知道你當初......」

  忽然,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她發現陳閒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雖然動作有些笨拙,似乎想像是以往安慰木禾那樣來安慰自己,但是......為什麼自己的眼淚就是忍不住......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要命地往外落著......難道它們不知道陳閒這個臭直男看見我哭了肯定會笑話我嗎!

  聽著身旁刻意壓低的哭聲,陳閒有些手足無措,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受,似乎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才好,原先想好用來安慰她的那些話,好像一瞬間就給忘了個乾淨。

  「你別哭了......都怪我......對.....對不起......」

  陳閒手忙腳亂地安慰著她,說話都開始變得結結巴巴,狼狽得不成樣子。

  「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如果葛爺爺沒辦法治好你!我就守秘局總部找上面的人幫幫忙......說不定科研部那邊會有法子幫你!」